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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蛰伏·二 ...

  •   安清宜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推开窗,看着门外耀眼的阳光,终肯相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安清宜重生在十三岁的豆蔻年华,她犹记得那一年在自家安府和赵云帆初相见的情景。自此之后,她的眼里,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他。

      安清宜眼眸幽深,若是以往,想起赵云帆,心里是按捺不住的喜悦和憧憬,现在,对他的心却是死了,随着上一世死去的自己一同沉埋了。

      安清宜上一世一心做个扑火的飞蛾,在赵府受尽冷落,也绝不退缩。只因赵云帆一句缥缈的期许,她便以为,踏遍海角天涯,终能觅得办法使夫君回头……

      在那些暗无天日,以感召赵云帆为毕生大任的时光里,安氏一族因奸人算计,家道中落,她也没有任何作为!仍只一心赴在为自己编织的儿女私情、旖旎幻梦里,不肯清醒,不分虚实……

      还真是一叶障目,不知天下春秋,无知至极,可悲至极……

      既然天不绝人,上天给予她再世为人的机会,她发誓,此生绝不为他人纵情!

      此生,她只为自己而活、为保护家族而活!

      她必须有所改变,才不致重蹈覆辙!

      -----------

      这一天跟父母晨请之后,安清宜在园子里闲庭信步,忽见一陌生小厮抱着一摞竹简,往西厢跑去。

      “这不是我家小厮……”

      安家府邸坐落在云梦大陆的老君城内,是几代延续下来的世家,即便是丫鬟小厮,所穿的衣服背后也绣有“安府”的独特图纹,这名小厮的背后什么也没有。

      安清宜心下好奇,在其后追随,只见那名小厮手捧竹简,和一位墨色长衫的男人接头交谈了起来。

      安清宜心下了然了,这大约是安府的客人和他的随身小厮。

      墨衫男子长身玉立,身披深紫色羽织大氅,漆黑的发在身后以紫色金纹丝带松松一束,雍容华贵。

      此人绝不一般。安清宜心忖,“他是何人,何时来,为何来?我竟无半分印象。”

      她微阖双眼,心中怅叹。

      安府家主安海晏,家大业大,却只有一妻一女——妻子素氏和嫡女安清宜。

      前世安清宜娇生惯养,沉浸梦幻,对家事不懂不知,不能托付。以至于安海晏后继无人,着实辛苦。

      睁开眼,双眸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她是安府的嫡女,断不能如前世那般混沌无用。

      若做改变,必须脱离桎梏,拒绝封闭自己,尝试和这个世界接触。察觉到这个念头,安清宜却又有几分纠结,她想过去和那位她并不相识的客人打声招呼。

      她记得爹爹曾说,“君子当广交朋友,广结善缘”。可是在她母亲教她自幼贯彻的《女戒》里,身为女子,这样的行为却是被禁止的!

      一番踟蹰,终是坚定决心,再不愿做那笼中的雀儿,终于,踏出了一步!

      墨衫男子早已察觉到安清宜的存在,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穿过走廊,将安清宜脸上的挣扎看的一清二楚,只见安清宜像是做出了天大的抉择一般,携着壮士断腕的勇气,红着脸,分明有些紧张,却力持从容:“小女安清宜,见过公子。”

      挥手支开身边的小厮。男子低眉,紧了紧羽织大氅,“安家的小丫头,我知道的。”

      安清宜垂着脑袋,这一刻她觉得全世界都活得明白,唯独她混沌无知……

      “敢问公子名姓!”安清宜端着手,极为认真,诚恳。

      “云画圣境,千画阁,齐梦淮。”

      这个名字,在云梦大陆有点见识的人群里说出来,便可招人侧目。

      安清宜此时并不知道,站在自己眼前,被她拿来练手的是个什么人物。

      毕竟初尝交际,有些不太敢与他直视,搓着手,生涩的搭讪,“我见公子抱了很多竹简,安府的藏书楼里,有各种纸书,看着很方便,公子若有所需,我可差人为你带路。”

      “可。”男子应道。

      安清宜这才抬起头来,“公子喜欢看什么书?”

      “老庄,兵书,奇门遁甲。”

      安清宜搓了搓手,本来以为自己饱读诗词歌赋,可以和他有话可谈,可此人所看,皆是她从来不曾涉足之事。

      “你呢?”齐梦淮问。

      “我喜欢看诗词歌赋。”

      齐梦淮眼神幽深,点了点头,“小丫头看些诗词歌赋便好,兵书奇门,是男人看的。”

      他没有给她继续深入话题的机会,“小丫头。我身怀事务,先告辞了。”

      安清宜回了礼,望着齐梦淮一步一步远去,红着脸,扬声道,“齐公子,幸甚逢君!”

      齐梦淮脚步未停,也不知听见没有。

      安清宜斟酌刚才的举止,这才像一个家主的女儿,她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

      接着又皱了皱眉,“老庄,兵书,奇门遁甲?男人看的?”

      安清宜改道往藏书楼走去,“我偏也要看!”

      -----------

      安清宜踏入藏书楼大院,整个人都傻了眼。

      安府财力雄厚,藏书楼除了一座三层的主楼,绕楼百尺开外还环着一重门的大院。大院向来门可罗雀,藏书楼更如无人之境、空旷寂寥。

      可此时,藏书楼上的栏杆边站的是人,大院里的藤椅上,也都结伴坐了人。

      这些人穿着各色衣衫,大多数竟然不按云梦北朝的衣着标准,有些男的头上簪花,有些女的竟然只着一层亵衣,在外披条轻纱,看的安清宜一阵害臊。

      尤其是人潮之间,几个手执拂尘或长剑的道士安静的阅读书卷,腰板笔直,出尘脱俗,恍惚不似凡人!

      人群里欢声笑语不断,多为女子的恣意放肆之语,她们坐姿极其随便,甚至不太雅观!

      安清宜向来深居闺阁,“女德”和“女戒”教会她的,是自守矜持,不在人前抛头露面。

      安清宜所思量的改变是循序渐进,一下子在家里见到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外人,她毫无准备,还真的有点紧张。

      不由暗忖,这是什么日子?怎么家里来了好些客人?

      安清宜重生之后,已经在心里梳理过时间,她只记得在这段时间,遇见走错了路闯入她院子里的赵云帆。至于这段时间安府是个什么样子,她还真的记不得。

      安清宜痴痴地望着院中那些争奇斗艳的女子们,她们虽违背女德,举止无度,但她们谈笑风生之间,处处酣畅快意,从容洒脱……

      阳光普照着大地,藏书楼外的枫树在风中抖落着叶子,透过高大的院墙,飘进院子,在院中客人们的身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这些人纵情自我,却不孤独。看得安清宜心里一阵艳羡。

      既然刚才已经开了齐梦淮那个先河,此番趁着人多,不如再多交几个朋友。

      安清宜深深吸气,举步向前,刚迈出一步,不防身后一阵狂风卷过,一股大力将她掀翻在地,“当啷”一声,还压到了什么东西。

      摔的不狠,可是碰到了额头。

      安清宜捂头爬起,露出窘态。

      “你没事吧?不好意思撞到你!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黑衣劲装,扎高马尾的女子从前边刹住脚,转头想要扶她,可是前方仿佛有更重要的东西吸引着她,她跺脚犹豫,最终没有折转回来。只是指着被安清宜压到地上的剑鞘,“如果没有事,帮我扔过来!”

      “没事没事!”安清宜晕头转向,一边摆手,一边往地上寻去。

      她也记得爬起来的时候,地上的确有把剑鞘被自己压到,当时顾不得捡,现在低头来找,地上竟什么也没有了!

      正迟疑间,一个清朗的男音从头顶拂过。

      “不用找了。你真的没事吗?”

      安清宜捂额低脸,嗅到一阵奇香逼近。一双白色金边的水波纹男靴,在身旁站定。

      那把忽然消失的剑鞘,正被他松松执在了手上,安清宜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走来,又是什么时候捡起的。

      “谢谢公子……”我没事。

      话未落音,忽被打断。

      “表哥!表哥!”刚还在前边踟蹰的女子,竟见机飞奔而返,死死捉住男人的袖子,“终于落我手里了!好男儿言出必践!你说我捉到你,就答应和我睡一间厢房的!”

      男子淡淡的一哼,这句话原是刁难。他若想拉开距离,她绝无近身可能。

      安清宜抬头,正撞上男子投来的视线。

      他的嘴角噙着嚣张跋扈的笑意,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将她望住的片刻,眸中有一闪而过的疑惑。被安清宜敏锐的捕捉,待确认时,却杳无痕迹,仿佛只是安清宜的错觉。

      安清宜福了一礼,“小女安清宜,见过公子、小姐。”

      男子将安清宜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像是在观察安清宜的伤势,又像是别的。饶是力持友善的眼神,仍叫安清宜心底涌起天性的警惕。

      “安姑娘,你额角受伤了。”

      朝身旁女子招了招手,不由分说道,“拿出来。”

      劲装女子噘嘴,“拿什么出来?”

      男子动手虚空一抓,劲装女子腰上绑着的锦袋,倏忽间飞入男子手里。

      安清宜揉了揉眼睛。

      男子从袋子翻出一个小瓶,交给安清宜,“赔你的,找人侍奉涂下,不刻便好。”

      安清宜接在手中,反应过来时,男子却朝人群里走了。

      劲装女子死死抓着他的袖子不放,扭头朝安清宜打了个招呼,亦步亦趋的跟着男子离开。

      安清宜如在梦中,盯着他们的背影,脑中还是刚才男子隔空取物的那一幕。那一幕,对安清宜造成了海啸般的冲击。

      在她的认知里,这是仙人才能做到的举止!

      这都是些哪里的客人?!

      强烈的好奇,驱使着安清宜足下生风的离开藏书楼,往家主院奔去。

      风风火火的推开安府家主安海晏的书房大门。

      “爹!”

      一句呼唤后,才发现,安海晏的书房里,也有客人!

      这客人,赫然竟是齐梦淮!安清宜脸一红,方觉自己失仪,想必不请自入,强行打断了他们谈话。

      安海晏皱眉,“清宜,爹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疯疯癫癫,成何体统!你向来知书达理,今天这般莽撞,着魔了不成!退去自己房中面壁思过!”

      安海晏一向宠溺女儿,极少在他面前发威,安清宜百千言语,只能暂且压下,老老实实道,“是,爹。孩儿失礼,孩儿告退。”

      安清宜朝着安海晏和齐梦淮福了一礼,抬头欲走。

      齐梦淮道,“且慢。”

      安清宜脚步一顿,偷眼打量,徐梦淮不疾不徐,缓缓地道,“孩子还小,心里藏不住事,若任其闷在心里,对孩子心性不利,何不先问过她所来何事?”

      安清宜捏了把汗,安海晏秉性古板,脾气一般,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向来是不由劝说的,何况他最讨厌外人涉足他的家事……以前就有为了类似情形,连说情的人一起训斥的先例。

      安清宜心里闷闷的叹口气,别要连累了齐梦淮才好。

      可安海晏的反应却让安清宜意外,安清宜眼睁睁看着安海晏对着齐梦淮拱了拱手,神态是她所陌生的恭敬顺从、小心翼翼,“仙君思虑周全。”

      扭过头,察觉到安清宜头上的淤青,颇觉意外。却只是道:“清宜,你且说来,你闯我书房,所为何事?”

      安清宜不好意思的瞟了两人一眼,挠了挠头,“回禀爹爹,清宜……”

      望了望齐梦淮,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安海晏不容她寻思,“直言便是。”

      安清宜索性一咬牙,“爹,府上忽然宾客如云,清宜想问,都是何方贵客?今天,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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