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钟于归

2、第二章 迎新宴

　　文学院的传统，新生入学，师兄师姐请师弟师妹吃饭，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时间定的是下午五点。
　　日光强烈，暑气苍茫。
　　慕南烛和室友在郁郁的树荫下疾行，兴致勃勃地赶到酒店。
　　没有见到师姐，清一色的师兄。
　　她们这一届新生，统共才八个人，女生占了六个。
　　复试时都见过的，很快就熟了。

　　菜还没动，酒已经先行。
　　慕南烛倒是可以喝酒，却看不惯这些师兄频频对女生劝酒。
　　劝酒不成，竟然直接上手开始灌酒。
　　一边灌酒一边打听人有没有男朋友。嘻嘻哈哈闹成一片。
　　有的甚至已经撺掇着和师妹喝上了交杯酒。
　　性子活跃的不当回事，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姑娘脸憋得通红。
　　不能和师兄闹僵。这是她们目光对视中透露出来的意思。
　　慕南烛觉得恶心。

　　有一个姓随的师兄瞄上了她：“南烛啊，你怎么光吃菜，不敬师兄们酒呢？”
　　慕南烛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饿了。”
　　众人都笑了。
　　慕南烛以为他知难而退了，他却丝毫不忌讳，目光里透着猥琐：“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在师兄里面挑一个啊！”
　　慕南烛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不好意思，已经有了。菜凉了，随师兄还是赶紧吃菜吧！”

　　随乃东立即接了话：“有的话也是异地吧？找个身边的多好，你说是吧？师兄师妹在一起多好啊，做什么都方便。比如，你叶师兄……”
　　周围人跟着起哄，笑着打趣叶石南。
　　叶石南脸羞得通红。
　　虽然是慕南烛的师兄，他年龄却比慕南烛还小一岁。心思藏得又浅，慕南烛哪里看不出来。
　　慕南烛对他倒没有不满，可恶的是随乃东。
　　慕南烛冷笑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
　　其余的女同学也逐个被调戏了一番。
　　调戏完女生，一群人开始互相吹捧。
　　“你随师兄最厉害！学术做得导师都夸赞！”
　　“呀呀，哪里哪里，比不上你们杜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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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饱喝足，七位师兄商议着要带着师妹去操场上谈心。
　　谈心？不知道心思多龌龊呢！
　　玉笙师姐曾经告诉她，操场谈心，就是师兄猥亵师妹的时候。甚至，有些师妹直接被骗到了酒店……
　　当时玉笙师姐看着她一脸担忧：“你千万要小心，生得漂亮的师妹是他们下手的首选……”
　　慕南烛不理解：“这，这……学校难道不管吗？”
　　玉笙师姐叹了口气：“师妹吃了暗亏，为了名声和日后的相处，往往选择沉默。还有些师妹干脆破罐破摔，和他们成了男女朋友。”

　　慕南烛筹划着怎样不动声色地离开。
　　恰巧林知风打来电话。
　　慕南烛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感激他。
　　她想去外面接，被随乃东调侃：“是男朋友吧？别走，就在这里说，告诉他，你有新欢了！”
　　慕南烛瞥了他一眼，故意将音量放大：“……和师兄他们在学校附近的玉湖酒店吃饭呢……有急事？好好好，我这就来……”
　　随乃东伸手就想拦下她：“那不行，第一次见师兄，可不能这样就走……”
　　一直没开口的商师兄冷冷开口道：“够了吧！人家是师妹，不是你的私有物……”

　　随乃东听了这话立刻火了，借着酒劲道：“怎么，你心疼了？”
　　商师兄道：“你喝醉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随乃东道：“你不就仗着导师是谭院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迎新宴请了你好几次才肯来，怎么，觉得我们庸俗，污染了你？”
　　商师兄道：“不可理喻！”说完转身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想来这是旧怨新仇混到了一处。

　　随乃东趔趄着身子，恨恨道：“哼，假清高！”然后去拉慕南烛的手，“不许走！走了就是看不起我！”
　　慕南烛忙闪开，不等他说完，迅速端了一杯酒，笑道：“随师兄，我真有急事，为表歉意，师妹敬您一杯酒。”
　　众人一下子起哄起来。
　　随乃东看她这般上道，忙道：“也敬你叶师兄一杯，他……”
　　慕南烛截断他的话，笑意不减：“您这么照顾我，这杯酒自然要敬您……叶师兄大人大量，自然不会同我计较。”说着，朝叶石南扬了扬杯子，“是吧，叶师兄？”
　　叶石南有点懵，仍然点了点头。

　　随乃东见状，立即端起杯子。
　　慕南烛笑道：“随师兄，我喝一杯，您该喝一瓶吧？”
　　喝不死你！
　　立即有人递过来一瓶啤酒，随师兄接过来，满脸□□：“师妹何必这么客气……师兄自然是体谅你的……你的手可真白啊……”说着，手就顺着酒杯摸向南烛的手。
　　慕南烛立即退了两步，蹙眉道：“随师兄，您喝醉了。还请自重！”
　　随乃东立刻变了脸：“哼，假清高！和商陆一个德行！今日你若是执意离开，以后有什么事求到我面前，我可是不认识你……”

　　慕南烛看他这么沉不住气，气得有点想笑。想不明白他这学生会主席是怎么当上的。
　　想来，官场的混乱龌龊并非一朝一夕之故。原来，从校园开始就已经埋下根子。
　　她暗自思量今日恐怕不能善了。除了刚才的商师兄，其他人竟然都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一个人出来替她说句话。
　　也是，她不过是一个新生。人家是堂堂的学生会主席，以后仰仗他的还很多，奉承都来不及，谁会傻到为了一个不熟的人去得罪这棵好乘凉的大树呢！

　　随乃东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想通了。眼珠转了转，打着官腔道：“新人嘛，就是条龙，到了这地界你也得学会先盘着……”
　　清了清嗓子又道，“文学院迎新宴办了这么多届，从来没有提前离开的师弟师妹……不对，有一个，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大师姐，虞师姐。虞师姐还是新人的时候，在迎新宴上要提前离开，她那一届师兄师姐多，她敬了三桌酒，足足喝了九瓶酒才离开……”

　　慕南烛听到这里，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随乃东顿了顿，向众人道：“别说我老随欺负师妹，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慕师妹若是也能喝下九瓶酒，我们就放她提前离开。若是喝完九瓶面不改色，以后我老随绝不为难你。若是不能，慕师妹也别怪我公事公办……大家有没有意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出声。
　　这便是默认。

　　慕南烛心里有点凉，却也知道不能强求别人。
　　早就有人说过，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更何况，她同他们又没有什么情分！
　　算一算时间，喝完九瓶啤酒，估计也就不算提前离开了吧。更何况，她在本科毕业晚会上心情最好的时候，也不过喝了六瓶。
　　那是她的极限。
　　她当时之所以那么放得开，是因为她知道同学不会不管她，室友肯定会照顾她。
　　她放心。
　　而这里，显然不行。
　　随乃东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
　　杀鸡儆猴。任何挑战他权威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商师兄有谭院长护着，她有谁？

　　直接走？走不掉的，随乃东一挥手，立刻有两个师兄笑着挡在了她面前。
　　慕南烛心里叹了一口气，冷声道：“好。”
　　她面前立刻摆上了九瓶啤酒。
　　第一瓶喝下去，慕南烛觉得好解渴。
　　第二瓶灌下去，她看到一众人露出看热闹的表情。
　　第三瓶喝完，慕南烛觉得头有点晕。
　　第四瓶喝了一半，她眼中的人一个个变成了双面的怪兽。

　　喝得太急了。她想缓一缓。
　　随乃东立刻开口道：“慕师妹还是快一点，大家可急着去操场呢！”
　　慕南烛抬头瞪了他一眼，黑亮的眸子寒气逼人。
　　随乃东吓了一跳，随即诱惑道：“……不然就算了，一起去操场吧！”
　　慕南烛不理他，一抬头，半瓶酒灌了下去。
　　第五瓶一入口，她就忍不住想吐。胃里翻江倒海，她冲进了洗手间。两个女同学跟了上去。

　　再出来的时候，慕南烛绝望了。
　　神志还有一丝清明，她知道不能再喝了。
　　随乃东走了过来：“慕师妹，不如我来喂你吧……”
　　慕南烛想让他滚开，一张口却被酒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今日命该如此。
　　她闭上眼，做好了再次被灌酒的准备，心里已经将随乃东凌迟了千万次。
　　然而，时光仿佛静止了。

　　慕南烛睁开眼，突然看到了一身杀气，目光冷冽的林知风。
　　他紧握随乃东的手腕，随乃东疼得直求饶。
　　“还有多少，我来替她喝……”
　　他一松手，随乃东立刻又威风起来：“你喝也可以，再加九瓶。”
　　林知风看了一眼慕南烛，沉声道：“坐在那里，等着我……”
　　然后对着半桌子的酒，毫不犹豫地一瓶一瓶灌了下去。
　　众人一时间目瞪口呆。
　　慕南烛愣了愣，回过神来，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这时，一行泪终于还是无声地落了下来。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映出淡淡的橘黄的光。微风掠过，树影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