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钟于归

10、第十章 传言

　　隔了一天，听说随乃东从医院回来了，打他的人已经找到了，记了一个大过。究竟是谁，大家传的沸沸扬扬，却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晚上慕南烛去食堂吃饭，远远看到商陆的身影。他看起来有点落魄，整个人仿佛失了神。
　　慕南烛喊住他：“商师兄……”
　　商陆看到是她，面上多了一丝羞惭：“慕师妹。”
　　慕南烛笑道：“商师兄一个人吗？不去和我一起吧。”
　　两人各打了一份饭菜，坐了下来。
　　慕南烛看他神色拘束，忍不住笑道：“商师兄这两天是故意躲着我吗？怎么总不见你，偶尔见到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师兄您就走远了。”

　　商陆被说中心事，登时又红了脸：“我，我做错事了。”
　　慕南烛心知肚明，道：“商师兄自己知道错了还不迟，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不可能没听说随乃东被打的事，然而她一句也不提，想来是怕他难堪。可是，这个事她总该知道的。
　　酝酿了半晌，商陆还是开口了道：“我同随乃东起了争执，失手打了他。不过，这同慕师妹无关。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不要多想。”
　　慕南烛知道，他但凡这么说，也就证明这件事同她脱不了关系了。
　　她想了想，先问道：“听说他去了医院，商师兄可有受伤？”
　　商陆听她询问，眼里顿时有惊喜掠过，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爸爸是武术教练，他打不到我的。”

　　慕南烛道：“那就好。只是，听说师兄因为这个记了大过……”
　　商陆摆摆手：“没事的，影响不到我。”
　　慕南烛叹了口气，劝他：“商师兄一向不和他一般见识，怎么这次偏偏出了这种事情？师兄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自己导师……”
　　商陆默默地听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怕让她失望，可是他又不能把事实真相告诉她。
　　当时去找随乃东，只是希望他作为师兄，不要老是为难一个师妹。

　　随乃东本来看在谭院长的面子上也答应了，但是随即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么护着她，看来已经上过了啊！我早就说，别看她一脸清高的样子，床上指不定多骚呢……”
　　商陆这一拳毫无预兆又毫不留情，随乃东当即出了血。
　　他被打傻了，醒过神来一边还手一边继续吐着污言秽语。结果，商陆的拳头更狠。
　　两人是在一个小餐馆里，店老板拉都拉不开，直到随乃东被打倒在地。

　　后来，他去导师谭院长那里“自首”，最后被记了一个大过。可是，他并不后悔。
　　为了将影响降到最低，导师让他不要出去乱说，说是已经和随乃东的导师讨论过这件事，让他也不要胡思乱想。
　　他并不想让慕南烛知道，怕她承他的的情，怕她同他温言软语只是因为感激他。
　　可是，总有一天她会从别处得知，他不希望她听那些被传得失真的版本。
　　所以他半隐半现地告诉她，让她心里有个准备，让她听到的是自己想好的说辞。即使她怀疑，自己也可以好好解释，让她相信。

　　慕南烛看他神色慌张，并没有多问什么。
　　她不想看到他绞尽脑汁地撒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或早或晚，她总会知道。
　　只是她没想到，她听到的故事是这般荒唐。
　　人人皆说，慕南烛同商陆师兄出去开房被随乃东看到，商陆师兄威胁随乃东不准说出去，随乃东提出也想玩一下慕南烛，三人没有协商好，打了起来。
　　慕南烛对着那些探询的目光，倔强地一言不发。
　　她收拾好东西，跑到了苏零榆校外的房子里。

　　这时候，她的眼泪才成串地落下来。她半伏在床上，头歪在苏零榆的枕头上，直到眼泪将枕头浸湿，她才抬起微肿的眼睛向苏零榆道：“对不住，一会去超市给你买个枕头回来。”
　　苏零榆道：“看这娴熟的样子，你经常哭湿枕头？”
　　慕南烛竭力绽出一个笑来，比哭好不了多少：“小时候，父母经常吵架，我又拉不开劝不好，枕头经常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苏零榆忙岔开话题：“这谣言是随乃东那里传开的？”
　　慕南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自己造的因，还得自己去尝这果。”
　　苏零榆微微叹息：“女子生得美，总是有很多身不由己。”
　　慕南烛失神看窗外空旷的蓝天碧云，心里一阵酸涩，眼泪又要涌出来，她慌忙用手揩净。

　　苏零榆道：“商陆那里怎么说？”
　　慕南烛叹口气：“他是为了我才得罪了随乃东，还记了一个大过……”
　　苏零榆道：“你这个师兄，简直情商低到家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真要是想替你讨个公平，何须这样大费周折还把自己搭进去，直接校外找几个人把随乃东往死了揍，他能知道是谁？即使猜出来又能如何，还不是没有什么证据！”
　　慕南烛被她一说，忍不住笑道：“你呀，哪里来的匪气？再说了，校外找人，万一人家招出他来，岂不是比现在更糟糕？”
　　苏零榆皱眉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现在要怎么办？总不能一个个去解释吧？”
　　慕南烛心里涌出一股悲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

　　到了晚上，国外逍遥快活的导师又开始给她上课：“南烛啊，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每天这么多事？”
　　慕南烛不服，人家导师都是护着自家学生，他整天什么都不管，一出事就批评自己学生平息众愤，这算什么导师？
　　是以，她的语气也不好：“老师，您连什么情况都不问就批评我……”
　　电话那头立刻暴起：“什么情况？你以为我离得远就不知道！还不是你仗着长得好看，游戏在几个师兄之间，才惹出这么大的事！小姑娘，不是我说你，也要懂点自重自爱！”
　　说完，不等慕南烛解释什么，“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慕南烛简直气疯，有拎个长刀砍死他的冲动。

　　她思前想后，这件事还是要找人解决。自家导师靠不住，只得找别人家的来帮忙了。
　　慕南烛略想了想，便将目标定在了谭院长身上。
　　第二日大清早，慕南烛早饭都没吃，买了一份拎在手里，跑到了文学院谭院长的办公室门口，准备守株待兔。
　　她到的时候是七点，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谭院长还没到。
　　来来往往的人不停地回头瞅她，慕南烛顿时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人看笑话的猴子。
　　没办法，她敲了敲隔壁办公室的门，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老师，请问谭院长什么时候来上班啊？”

　　胖胖的男老师抬起头来，看到慕南烛，满是肥肉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找谭院长啊，他有事去外地了。你有什么事啊，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慕南烛立即缩回身子：“谢谢了，不麻烦您了。”
　　她还没想扬名文学院。
　　走出文学院的办公楼，路上被风一吹，慕南烛才想起来，忘了问谭院长什么时候回来了。
　　不过也没关系，她可以天天来等。
　　很快，文学院老师间开始流传一个说法：又一个虞同学诞生了。
　　有一天，慕南烛从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得知自己被当成了谭院长的爱慕者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

　　好在，第三天，她终于等来了一身风尘的谭院长。
　　隔壁的男老师也是个爱八卦的，电话里悄悄告诉谭院长，大事不好了，他再不回来就要有女学生在他办公室门口自焚了。
　　谭院长觉得他危言耸听，问他可知道女学生是谁，男老师道，是谁不知道，只知道很漂亮，很像以前一个姓虞的女同学。
　　也是谭院长终日一派随和，老师们才敢和他开玩笑。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众人口中这姓虞的女同学千真万确是谭院长的一块心病。
　　谭院长听了，虽然还是表现出镇静自若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下了飞机连家都没回，直接赶回了学校。

　　谭院长生得高而瘦，并不是惯常见到的领导官员的大腹便便，反而更像是邻家沉默寡言擅长做木工活的叔叔。
　　稳重，踏实。
　　慕南烛一见他，莫名觉得亲切。
　　当年虞师姐爱慕他，也是因为这些吗？
　　慕南烛竟然走神了。
　　谭院长发现事情不像他想得那么糟糕，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你是谁的学生啊？”
　　他一笑，慕南烛觉得周身暖暖的，心里更是懊悔当初没有坚持选他做导师。
　　她把自己不成器的导师的名字告诉了他。
　　他开门，将她迎进屋里，给她倒了一杯水：“别紧张，有事慢慢说。”
　　慕南烛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在打颤。
　　大约是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情况下，突然看到一星光芒，却又非常害怕这光芒突然消失的心理吧。
　　慕南烛平复下自己跳跃的心，努力坐下来，抬头看到他桌上一朵微白色的栀子花正在颤巍巍地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