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的小草包》一炉浮香

28、春天里

　　姜尔恕装不下去了。
　　而她排斥回避的神情，都被兰成看在眼里。

　　大概因为同学聚餐的缘故，小丫头今天还知道稍微收拾一下自己。但是化妆的技术着实一般，甚至有些敷衍，妆有点儿浓，口红色号也俗艳，反倒不如她原来的素颜有精神。当然也不排除这丫头要的就是这种泯然众人的低调效果。
　　想到她这般随随便便委屈求全就结了婚，关键还是闪婚。
　　到这会还不跟他说实话……兰成多多少少感觉自己被姜尔恕排除在外了，心里别别扭扭的，以及失望。
　　一点也不像初高中时代那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如似火骄阳般的姜尔恕。
　　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怀念的那个风一般的女子哪里去了？

　　这样一想，兰成看她哪哪儿都不顺眼了。他像教导主任训斥犯了错误的小孩子，问：“现在后悔了吗？”
　　尔恕看来，兰成这么说，那就有点儿逾矩了。虽然初中高中时代她和兰成是好哥们，但是长大后异性朋友之间，或者说“蓝颜知己”，无论未婚还是已婚，还是应当保持适当距离的。尔恕说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紧跟着便准备走开。
　　兰成问：“你到哪去？”
　　尔恕顿下动作，瞥他一眼，很是为难的眼神，仿佛在反问兰成，那你究竟想让我怎样？
　　然而她只半真半假的说：“当然是去查岗啊！”

　　兰成一时笑了。
　　被气笑的：“查什么岗，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可不是你们学校。”
　　尔恕皱紧眉，气鼓鼓地别过头去，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

　　这栋大厦分为三个区域，彼此其实各不相通。中央大厅里有A座，B座，C座，每座四部电梯，分别通向三个区域。底层属于高档餐厅，中高层是酒店，最高层就是“春天里。”至于中间有没有隐藏的“暗门”相通，尔恕就不太清楚了。来聚餐的路上，尔恕也是听男同学们讲的，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神秘着呢，私人会所嘛，注重一个“私”字。
　　兰成虽然不说，尔恕也知道顶层会所“春天里”的一些有色“传闻”，这是高官显贵有钱人的销金窟。弟弟尔佑曾经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因为好奇进去过，里面行走的都是枫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再不济也是有点小钱小权的。寻求刺激的有之，解闷玩乐的有之，谈生意的有之。“春天里”的老板也惯会看人下菜碟，人脉也广，像这种高档奢华的会所，要说没有游走在灰色边缘，谁信呢？据说里边的姑娘要学历有学历要身材有身材，颜值一顶一，连上菜都是清一色穿着比~基~尼的。

　　兰成不笑了，环顾四周，又压低了声音，问尔恕：“你老公唐嵩哲是不是对你不好？”
　　这两年他虽然不在国内，但因为和姜尔雅走得近的原因，他对枫城的局势还是挺清楚，随着姜家老爷子姜潮声的去世，姜家已经不比从前。姜明义这个掌舵者虽然也有两把刷子，奈何姜明礼这个会“凿船”的猪队友。
　　若是姜老爷子还活着，那么要脸面的一个老头子，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孙女这么随随便便低调出嫁，哪怕姜尔恕是个不受宠的。

　　“没有啊。”
　　“真的……？”兰成撇了下嘴。
　　尔恕垂了垂视线，装着一脸的无所谓：“干嘛？他的行程我也不怎么细问，我信任他。商场上真真假假你来我往的，避免不了的嘛。再说，我今天偷偷出来聚餐不是也没告诉他么？”

　　虽然两人好多年没见面，生疏是有那么一点生疏了，但是一个人的行为习惯是不太容易改变的，所以兰成对于尔恕撒没撒谎这点拿捏得还是挺准的。他恨声说：“放屁！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姜尔恕，你就这么自己骗自己吧。”说着说着又阴阳怪气起来，手放在尔恕的肩膀上，强迫尔恕与他对视，“你们又不是自由恋爱才结的婚，商业联姻嘛，提感情做什么，利益第一位。对吧？”
　　尔恕不客气地拍开兰成的手，说：“才不是……”她停了下，认真地问，实际上也是想转移话题：“兰成，你今天的行为好奇怪，该不会还喜欢我吧吗？”

　　“喜欢你？”兰成思考了下，非常严谨地询问，“你是说以前还是现在？”不等尔恕回答，兰成自顾自说，“以前，姜尔恕是我的白月光，现在嘛，姜尔恕是我不忍心伤害的人，是我的，亲人。”
　　兰成一只手抄进口袋里，另一只手仍然固执地按住尔恕的肩膀，“小树，我真的只想让你幸福。”
　　随即他叹口气，心平气和地，“可是小树，你是越来越不爱惜自己了！”兰成放开了她，“我也有几个朋友和唐嵩哲一个圈子，他们都知道小唐总可能一时瞎了眼选了姜家的草包小姐结婚，都等着看草包小姐的笑话呢！”

　　瞎了眼？
　　看笑话？
　　尔恕勾了勾嘴角，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外界传闻里，唉，她到底是有多不堪呐？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这个男人个头高高瘦瘦的，头发乱蓬蓬，有点桀骜不驯的朋克风。
　　尔恕一看就知道是兰成那一伙的。

　　这人手里夹着一根粗粗的雪茄，径直地走近了。
　　尔恕下意识忙往里面让了让。
　　男人看向尔恕：“这是……”
　　兰成说：“一个好朋友。”
　　男人礼貌打了声招呼，“你好……那啥……”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那还用说。”兰成瞪向那人。
　　“没有。”尔恕尴尬地笑了笑，“我出来也有一阵子了，我朋友该找我了。我先走一步了，我们回头再聊哈！”

　　“你的娱乐圈小女朋友？”等尔恕走了，身边的男人问兰成。
　　“你觉得她像娱乐圈的吗？”
　　“怎么不像？五官多漂亮，特别是眼睛，即使庸脂俗粉暂时遮盖了灵气，也无可挑剔。不知道是哪个明星啊？”
　　“滚！”兰成伸腿踹了他一脚，警告他：“眼珠子不该看的别乱看。她可不是娱乐圈的。”
　　“紧张什么，我又不喜欢这号的！”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喂，走不走？一屋子人都等着你开香槟呢！”
　　对方正要走，兰成又叫住他，“刚刚你留意她是往哪里去了吗？”尔恕走后他只顾着说话，忘了留意她是拐弯去电梯口了，还是找同学去了。自己只是忍不住提点尔恕，并不想撺掇着姜尔恕跑到“春天里”自讨没趣。
　　男人没回头地说：“直走，进包厢了。”
　　兰成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紧接着也快步很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拐角，一个40多岁的男人偷偷摸摸收了手机，盯着手机里拍到的画面，得意又阴险地笑了起来。
　　好几个同事还不太乐意偷拍兰成，觉得搞音乐的人没什么八卦看点，这下可傻眼了吧？
　　“老干部”艺术家人设，且马上要出新专辑的知名音乐家——兰成跟姜家的草包大小姐当众勾勾搭搭，而事件的女主角还是兰成现任绯闻女友姜尔雅的姐姐。
　　“二姐妹共争一男”，这种劲爆的八卦，无论如何不该那么廉价，应该能成为明日的头条吧？
　　一般拍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很多同行通常会选择卖给当事人，或者卖给利益相关者。不过他并不打算被资本家收买选择“闭嘴”，毕竟钱是个死的，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一炮而红坐收粉丝的滋味估计每个人都想尝一尝吧。
　　~

　　晚上这次应酬是和袁氏企业的大公子谈合作。
　　袁家两位公子都在席，加上枫城其他几位商业往来伙伴。袁家大公子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爱喝酒，不仅自己喝，还喜欢热情地劝别人一起喝，唐嵩哲虽然推拒了几次，但是一晚上下来喝的也不算少。
　　包厢里光线昏沉，袁家二公子坐在对面沙发上，今天倒显得十分安静。斜倚着靠背，一手夹着烟，坐得十分懒散的样子。

　　头顶上的彩色转盘灯拉过，落了几道光的痕迹在他脸上。
　　一瞬间，唐嵩哲余光掠过，袁家二公子正搂着怀里身材火辣的女人，在互~摸，热吻。

　　唐嵩哲转了脸，摇头失笑，想起那次这个袁二公子叫住他，声称若是他唐嵩哲辜负了姜尔恕，对姜尔恕不好的话，他就带姜尔恕离开枫城。
　　当初出言威胁他的那个深情男人仿佛并不是他袁家二公子。看来还真是高看他了呢。

　　从应酬中脱身时间已经不早。
　　月凉如水，深夜微凉的冷风吹过来，太阳穴处微微有些胀痛。唐嵩哲坐上车，背往后靠，一手松了松领带，对前面的私人司机说：“回家。”
　　司机连忙应是，车很快开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缓缓停在唐家别墅前，别墅里一片灯火通明。可惜再明亮的夜晚，这里仍然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

　　唐嵩哲坐在自家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手机被扔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面上，他端起桌上的玻璃杯 ，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思绪放空。
　　手机响起时，唐嵩哲已经洗了澡收拾好自己，坐在电脑旁办公。
　　姜尔雅的电话打进来，告诉他姜尔恕和兰成今天晚上被偷拍了。
　　“唐总，这件事一旦曝光，势必会被媒体扭曲为一场丑闻……”姜尔恕惯常清冷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添了些情绪。
　　那是姜氏的事，他不予置评，起身离开座椅就去了客厅。
　　唐嵩哲在客厅宽敞的沙发上坐下，第一步就是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他不喜欢这装潢得富丽堂皇的客厅里没有一点人气。以前唐以慧在家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倒不觉得安静，现在嘛，静的让人心烦。

　　丢了遥控器，找出烟和打火机，燃着的烟刚吸一口，只听姜尔雅又道：“唐总，这两天香蜜湖很多业主聚集在售楼部闹着要退费，甚至惊动了媒体，听说您……和上面的一些人有些交情，这事儿，还得靠您出面讲和一下。”
　　唐嵩哲笑说：“姜尔雅，你这是巴结我，还是命令我呢？”
　　“那自然是巴结还来不及，全公司的人都要靠您吃饭呢。”姜尔雅适时地卖乖。
　　“求我啊？”唐嵩哲的声音里不带半丝笑意。
　　“唐总，我求您……”
　　“你，求我？姜尔雅，我跟你很熟吗？”唐嵩哲漫不经心地摁着遥控器，笑着，“现在在我面前，你感觉你们姜家人，谁的面子比较大？”
　　唐嵩哲问过之后便懒得再出声了，一时间，客厅里只有播报新闻的声音。他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