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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此物最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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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府坐落在烟州的蓬城,蓬城是府城,离烟州港口还有三个时辰的路程。
一个浑身精瘦的小男孩正缩在余府二爷归家的马车内。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因为实在是瘦,又低着头,只能隐约看出眉目深沉,嘴唇干涩起皮。
露在外面的一双手和脚踝上都有伤痕,可见衣服里,也并不是什么好光景。
而此时蓬城外的岷华山上,深山处还有积雪在渐渐融化,深山险峻,远看好似还有烟云缭绕。
崇山峻岭间,有一处不起眼的山洞,洞内一个四、五岁的小男童正在对着一只长毛猴说话。
“小黑去哪了,冬眠醒了?”
长毛猴上蹿下跳,冲着连山一通龇牙咧嘴便跑了。
连山不知道的是,昨晚上冬眠的小黑就醒了。睡了几个月的小黑慢腾腾的从山洞深处潭水边的淤泥中钻出,挪着步子想要到水潭深水处活动活动筋骨,顺便顺着水流游出去觅食。
刷刷的响声惊醒了睡觉的长毛猴,长毛好意啊,他本来以为小黑死了呢,因为他看有人类把死人埋在土里啊,还见过山猫自己给自己挖坑跳进去等死。
几个月前长毛见小黑使了狗刨和猪拱的姿势,在水潭边的泥里挖个洞钻进去了,还伤心了好一会,它的好朋友要死了,都没有和它告别。
昨晚上见小伙伴“死而复生”,可给它高兴坏了。它觉得小黑这几个月没吃食,肯定是饿了,他可是记得清楚,小黑吃肉,得快点让小黑吃上肉。
赶紧拿起连山的背囊把小黑绑在身上匆忙就往山下跑,他不会抓鱼也不会逮鸡,得去山下村子里给小黑找点肉吃。
没想到的是,几年没出过深山的长毛猴,这一跑就跑到了府城,三更半夜的,正瞧见灯火通明的余家生孩子,顺着亮光就去凑热闹了。
此时在长毛背囊里的早已经受不了的小黑终于钻了出来
吧嗒
掉在了雀梧院内的百年梧桐树下。
从此成了余府好吃好喝还有个丫鬟专门伺候的灵龟是也。
承德三十六年,秋,余府
“爹爹,娘亲”
三院在余府的西面,雀梧楼是一座二层小楼,是三房余世亭和石氏夫妻的寝楼。
“女儿今天起这么早”
石氏坐在梳妆镜前梳头,38岁的美丽妇人,只着素锦色中衣,头发又黑又密,未施粉黛的脸上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却因刚刚温存潮红未尽退而显出些许女儿态来。
石氏身段已经稍显丰腴,余世亭却爱那一手软香嫩玉的温热,石氏自连续两年生了夭折的两个孩子,本就伤了元气,又因丧子损了心神。虽说后来有个小六后,好好调理了一番,可到底不如年轻时精力充沛任由他亲热。
石氏也曾笑他儿子女儿都大了,他还如此不知节制,可谁让妻子是个诱人的呢 。
余世亭收回目光,为妻子披上外衣,道:
“定是又起了什么小心思”
说完自己先轻声笑起来,余世亭是读书人,年龄四十,已续起了小胡子,可仍旧容貌俊秀,气质清明,娶了书香世家的美艳小姐石氏,俩人兴趣相投,才子佳人,成亲后恩爱有加,羡煞旁人。
卧房外室的门帘被掀开,门外小跑进一个十一、二岁的明媚少女,穿着水芙色的芙蓉拖地宽袖长裙,中间系着大红的满绣牡丹腰带,外面披了件过膝的绯色锦缎斗篷。明眸皓齿,眉目如画。
刚进了门就笑起来,笑得大眼睛都弯成了新月,让人一见就想捏捏那还有些婴儿肥的脸。
“娘亲,我今天可不可以去港口接大哥和泊雍哥哥”
小姑娘倚在母亲身侧,一双水眸熠熠生光,满怀期盼。
“不可以”
石氏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学着她的模样瞪着同样的眸子看着。
“娘亲,我想早一点见到哥哥嘛”
“就算我同意了你祖母也不会同意的,来往烟州港要小半天,你一个小姑娘家……”
“我让爹爹陪我去好不好”
还没等母亲说完,晏晏就一下蹲坐在母亲椅子边,双手扶在石氏腿上,小脑袋高高扬起,眼里的光仿佛又盛了几分。
石氏瞧着这从小疼进心窝里的小女儿,好笑的问道:
“你怎知你爹爹今日有无空闲”
晏晏皱着小眉头,可怜兮兮的探头去看一旁的父亲
“爹爹,您今日可有事情”
余世亭望着小女儿和妻子如出一辙的大眼睛,心中的喜爱直达眼底。
船队离家将近便可飞鸽传书,昨个就接到了长子传回的消息,本就打算带人前去接应的。
就知道小女儿得了信一准儿地等不了才瞒了消息,如今已入了秋,早晚天气过凉,怕娇气的女儿惹了风寒受罪,没想到还是被她知道了。一定是屿归那小子受不得回来后自己姑娘不理人,答应了早早给她传信。
屿归是女儿出生那天,二哥从外邦带回来的。是曾经和二哥一起出海的护卫与东南岛的女人生的。屿归他父亲已经在一次与海盗搏杀中丧生了,外邦女人等不到孩子爹变找到了余府货船上,得知人没了后,就把孩子留下,独自离开了。
孩子脖子上挂着余府的护卫标识,名牌上刻了他父亲的名字。已经五岁五官容貌已经渐渐看出与父亲相像的模样了。
二哥感念他父亲的忠勇,把他留在身边教导,让他仍姓本姓,又取名屿归。如今已经17岁了,常年往来海上,管着船舶和府上的护卫,小小年纪风里来雨里去,见识与气度都非同龄人可比。
正想着,迟迟不见父亲回应的晏晏又叫了一声,
“带你去,小磨人精”
“爹爹,你是不是一早就准备去接船啦”
“娘亲,你和爹爹一起欺负红豆”
余府六小姐小名,小红豆,出生时被传的跟仙女下凡似的,,老太太也宁可信其有,恐小孙女随灵物降生命格精贵,便想起了民间给孩子起贱命的说法。
堂堂余府小姐,又哪能像村落中起什么狗蛋儿、二丫儿的名,左思右想,起了这时常能见的,又不难听的小名。
石氏每每想起这桩由来,都想起丈夫曾轻拥着她说“此物最相思,咱们有了这等相思,定是要恩爱百年,执手偕老的”
石氏回过神来,好笑的问道“急急忙忙起这么早,早饭可用了?”
晏晏一回身,眼睛又弯了起来“娘亲,我和爹爹去正阳街吃杨家面馆好不好?不不不,不是吃面馆,是吃杨家面馆的牛腩面”
六小姐平生俩大爱好,喝奶,吃肉。
话说晏晏刚生下来时怎么也不肯喝奶娘的奶水,只有石氏自己亲自喂养,晏晏喝母乳喝到两岁才忌,和母亲尤为亲近。忌奶可是费了好大的波折。
渐渐长大后不爱胭脂水粉也不爱描红绣花,一心的吃肉,吃都满足不了她的时候,就开始琢磨自己做各种各样的肉。
多亏了整天跑来跑去不闲着,但也比别家斯文小姐多长了一圈的分量,12岁了看上去还是珠圆玉润,粉嫩可爱。
晏晏带了青桔、青梅两个丫鬟,去给祖母请过早安,又秉了行程,说明了和爹爹一块,得了首肯,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了。
此时的连山,收拾了打的野物,和长毛猴打了招呼,下山往蓬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