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风流》蓝樵

6、第六章

　　一直装作温静闲雅的沈棠，这下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明明朗朗的话，却有说不出的讽刺意味，“皇姐真是健忘，你亲自安排的人，如今怎么不记得了。难不成她一个小小的妾，竟然敢自作主张坐高位，还能命令华阳公主府的人，把写有她名字的牌子，放在这里不成？”

　　从某种程度上说，沈棠的性子跟沈清秋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沈棠心直口快，不拘小节。遇见不满的事情，不管是谁都不能让她闭口不言。

　　“放肆！你就是这么跟本宫说话的？长姐如母，从小本宫就教你不可顶撞长辈，如今翅膀硬了，反过来要教训姐姐了，你可真是好样的。”沈清秋被自己亲妹妹当众反驳，面上挂不住，板起脸来斥责沈棠。

　　沈棠泪珠子不住地流出，此时此刻她也不想什么规矩了，用袖子把眼泪抹掉，然后大声道:“我就是这么招你们烦，总是嫌我惹麻烦，没有规矩，那你们都别管我啊。”沈棠哭着跑出去。

　　沈棠从看见崔婉婉那一刻就有点埋怨沈清秋，她觉得沈清秋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以至于后来有些难堪，好不容易发泄一番，却被沈清秋当众责骂。她是公主，从来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话，就连沈清秋，以前也没有这样过。

　　气氛有些诡异，园子里一阵鸦雀无声，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没人愿意堵上自己的荣华富贵，去做那只出头的鸟。

　　过了好一阵子，园子里才有了细细的说话声，没人关注沈仪这边的动静，都是在讨论面前的名花，想把刚才的不快掩盖。

　　从沈棠跑出去，沈清秋就有些后悔，她心里一直很疼爱这个妹妹，刚才她怒上心头，才一时失了分寸。她忍不住把怒气加诸在崔婉婉身上。

　　“本宫有没有说过，让你带上陈侍郎，你这般不把本宫的话放在心上，是觉得自己有恃无恐吗？”沈清秋目光冷凝，声音沉沉。

　　自从沈清秋质问，崔婉婉就有不好的预感，她无意识求助沈仪被拒绝时，心里开始一直往下沉，然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临了。

　　她放低姿态，站起来屈身给沈清秋又行了个礼，才小心翼翼地说:“公主的吩咐，婉婉自然不敢不放在心上，只是驸马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昨个晚上，他已经交代妾，改日必当登门致歉。”

　　“话说的好听，本宫有点想知道，崇宁在听到一个贱妾这样说，心中作何感受？明明是自己的驸马，却放着身份高贵的公主，夜夜宿在贱妾房里，这漫漫长夜，崇宁可有孤枕难眠？若是本宫，情愿不要那夫妻情深的假名声，也必定把这个贱妾千刀万剐，丢去喂狗。”

　　沈清秋声音不高不低，说话间也不带情绪，轻轻地，风吹一吹就会散。

　　可她的话，就像钉子钉在了沈仪心里，她仿佛能感觉到胸口上方的颤动，提醒她这一切不过是虚伪的谎言。

　　她听见自己轻轻反问:“崇宁自然不如皇姐洒脱，驸马不在，也能够夜夜笙歌，潇洒度日。”

　　“原来皇妹对本宫也是知之甚多。”

　　“彼此彼此。”

　　夏长明穿一身墨绿紧身长袍，步履不停地走过来，整个人容光焕发，比平时亮眼许多。

　　沈仪冲他点点头，夏长明礼貌拱手，目光从崔婉婉身上掠过，而后面色红润地看向沈清秋，“今日我闲来无事，想到公主举办百花宴，就顺道过来看看这里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我这里没什么你能帮上忙的，你有时间多跟同僚交流互通，比在我这里有用的多了。平日里公务不上心也就算了，若是跟同僚也失了交际，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沈清秋毫不客气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有些跟沈清秋走的近的人，对这一幕十分熟悉，有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放在这两人身上，就是驸马有意，公主无情。

　　沈仪有时候也很疑惑，沈清秋当初是为什么要嫁给夏长明，他虽然是夏侯府上嫡出次子，但是资质平庸，跟同龄人几乎天差地别。

　　夏长明不像那些纨绔子弟经常浪荡街头，斗鸡走狗玩蛐蛐儿。也不像那些沉迷风月场所，终年被美色所惑，走起路来下盘不稳。说他刻苦也真刻苦，就是没什么成效。像沈清秋这般心高气傲，又怎么会甘愿嫁给这么个资质平平的夏长明。

　　这终究是他们两人的事，沈仪和沈清秋的关系，也不便多问。只是有时候心里会为夏长明叹一声可惜。

　　其实夏长明可以选择一个家世清白的姑娘，过一生安稳日子。可他偏偏向沈清秋求亲，两人成亲后，沈清秋不是冷嘲就是热讽，沈仪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好过。她甚至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她和夏长明都是求了不该求之人，后果只能自己承受。而夏长明跟沈仪不同的是，他是真心爱慕着沈清秋。

　　夏长明看到沈清秋有些发怒，急急忙忙解释道:“我跟同僚都是许多年的朋友了，能够处理好这些小事的，你不要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沈清秋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来气，正想再斥两句，一个丫鬟匆匆赶来，到在沈清秋面前低声说:“公主，翠月阁的的书公子病了，太医说有些严重。”

　　沈清秋脸色一变，顿时也顾不上许多，领着丫鬟往翠月阁而去。

　　丫鬟的声音虽小，但是离得近的沈仪、崔婉婉都清楚地听到了，当然也包括夏长明。

　　原本面目温和地一个人，在听到书公子的时候，跟所有男人一样，面色不受控制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变得铁青。

　　而书公子这个人，沈仪也是知道的，京城里的流言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大家只是不敢明面上说，私下里谁人不知华阳公主沈清秋在自己的府邸堂而皇之地养了小倌。

　　而这个书公子，是跟在沈清秋身边最久的一个，沈仪至今也没能目睹，这位书公子的真面目。

　　夏长明身体僵硬地站着，好半响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他也没心思再去说些什么，垂着头离开了。

　　场面顿时不受控制，没有了华阳在场，不少夫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仔细一听，都是街头关于书公子的流言蜚语，没有人是真的在认真赏花。

　　也是，花的品种再珍希，看几眼也就过去了，哪里会有小道消息吸引人。

　　“那个书公子，我听说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

　　“哪种地方啊？”

　　“我跟你说……”

　　“华阳公主怎么连这种人也招惹，那种地方都是不干净的，万一得了病，怎么了得？”

　　“唉，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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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言我一语，传言就是这样兴起的，沈仪皱眉扬声道:“众位夫人小姐既然是来赏花的，就不要多说无关的事情，夫人之间若有私话，可以经常往来走动，不必把堂堂公主府变成一个城西的贩卖之地，说出去成何体统。”

　　沈仪说完站起来，对着春玉说:“扶我去更衣。”

　　沈仪更完衣，从华阳公主府一处偏殿里出来，春玉扶着沈仪，慢慢往回走。

　　春玉抱怨着说:“那些夫人们也太厉害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一张嘴就全说了出来，她们到底懂不懂人言可畏这四个字，若是奴婢被人这样说，早就拿根麻绳吊了脖子。”

　　沈仪心想无风不起浪，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刚想指点春玉两句，就感觉有东西掉下来，碰到了她的额头。

　　“春玉，你看看刚才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我感觉有东西。”沈仪摸摸额头道。

　　春玉低头寻找，沈仪这时候又感觉有东西砸下来，不痛不痒，就是不舒服。

　　她抬头往四周看，此时路上没有人，大约是今天举办宴会，府上的人都调去了园子里，偌大的府邸显得空荡荡的，沈仪目光一转，就看到了旁边楼亭上一个黑色的人影。

　　往近了看，就能发现那人带着面具。沈仪杏眼一眯，仔细瞧着那身影，不一会儿就气笑了。

　　这时春玉捡了两粒花生米，放在手心让沈仪看。沈仪忍不住狠狠瞪了瞪高处的人，从牙齿里艰难挤出三个字:“神……经……病。”

　　顾钧支头瞧着沈仪看他，面色不改道:“啊，被发现了。”

　　不笑捂着嘴偷偷笑，不哭站在栏杆旁抓耳挠腮。

　　不久前，顾钧觉得很无聊，正好沈仪从下面经过，他若有所思地问不哭怎样才能让沈仪察觉。不哭当时正吃着一盘花生米，顾钧问时，他正要往嘴里塞，是以顾钧的目光就被这盘花生米吸引了。

　　他捡了好几颗又胖又圆的花生米，在沈仪经过时，投了下去，可惜只有两颗命中。

　　眼看沈仪走远，顾钧拿桌上的帕子擦干净手，淡淡问:“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笑收起刚才的样子，正色道:“主子放心，都已经办妥。”

　　“嗯。”

　　不哭有些不明白地问:“主子为什么要开乐坊啊，还弄的神神秘秘的。”

　　顾钧瞥他一眼，没搭理他。

　　不笑答:“因为你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