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病毒》一宅三生

57、第五十七章

　　这二十天是什么概念？平时上班，一个月也不过二十来天，可仔细想想除了发工资那天欢欣鼓舞，大约哪一天都让人觉得难熬，即使每周还有两天的中场休息。
　　郭俊毅身上的病毒不知道人世间还有休息这种事，它们争分夺秒的复制着自己，不断地在他身上安营扎寨，扩展根据地。这二十来天，上班尚且难熬，但对于每一个参加治疗的人来说，都是一场无路可退的恶战。

　　对于郭俊毅本人，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他能感觉到身体一天比一天沉重，尽管用尽了方法，体温仍每天都维持在三十九度以上，他开始有些咳嗽，此刻他还能凭着意志力控制着咳嗽的力度，可他明白，慢慢的，这些就由不得他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开始觉得浑身有种隐隐灼痛感。
　　郭俊毅不是疑神疑鬼的人，可他此时竟然一时半会分不清疼痛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产生于他的幻想之中。他终于忍不住动了动，略微向一侧抬起了身体，想测试一下。这个平时做起来甚至不能算动作的动作，此刻却让他颇费了点力气。略微离开床单的身体似乎还能感觉到疼痛，但是这轻微的运动却让他终于感觉到自己对身体还有掌控权，他想把身体抬得更高一点，却被一只手套压了回去。

　　郭俊毅这才发现，病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人。姜朗旻一手压在他胸前，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别动！”
　　“抱歉。”郭俊毅下意识地说道。为了方便连接仪器，他早没了穿上衣的权力，压在他胸前穿着防护服的手，让他感觉格外的冰冷。直到他彻底躺下去，姜朗旻的手才挪开。
　　郭俊毅看了眼仪器上的时间，现在不过早上七点：“姜博士，你这么早？”

　　姜朗旻嗯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未拆封的真空采血管，他迅速的插上了抽血针抽了郭俊毅三十毫升的血。这几天抽血已经成了郭俊毅的日常之一，他看着姜朗旻熟练的拔出针头，没话找话的跟对方聊天：“姜博士这么早，江澄呢，还没来么？”
　　姜朗旻转身将采血管放好，这才不咸不淡地回道：“我醒得早，就先过来了。”他边说边掀开了郭俊毅的眼皮，用手电照着看了下，“你现在身体有什么感觉？”
　　“我刚刚动来动去就是测试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疼。”
　　“疼？”姜朗旻用审视的目光地看着他，“哪里疼？”
　　“可能是肌肉，可能是……”郭俊毅龇牙咧嘴地扭了扭肩膀感受了一下，“也可能是开始内出血了？”
　　姜朗旻低下头，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按了几下，观察了片刻说道：“应该只是你躺得太多，造成的肌肉僵硬。”他抬头调节了下点滴，“今天就要给你上新的抗病毒制剂了，在那之前如果你就开始内出血，那可就不妙了。”

　　姜朗旻按的那几下没有收力，郭俊毅全身的痛觉神经都跑到了姜朗旻按过的指印上。倒是恰恰好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看了眼窗外，值班的人估计是看到姜朗旻来了，晃了一晚上的人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确定他没问题后，姜朗旻也不再说话，兀自开始一台台机器检查过去，不停地翻看着数据。
　　郭俊毅不动声色地盯着姜朗旻看了会，脑子里把姜朗旻的资料翻了翻，终于得出结论，姜朗旻这位天才，干起活来的时候，还真不是普通得冰冷。
　　他肚子里忽然发出了一阵咕噜声，正忙活着的姜朗旻转身看了一眼：“饿了？”
　　郭俊毅对这种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嗯，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你和江澄来了，这么多天了，我今天是第一次觉得饿。”
　　这话精巧的拍了个马屁，但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听出来，只是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郭俊毅忍不住偷偷地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得嘀咕，好歹让人送点吃的进来，光打葡萄糖什么的，他可完全不乐意。

　　隔离房里的沉默再打破，已经是八点多江澄进来的时候。江澄的到来不啻为郭俊毅的救星——总算有人记得病号需要营养，他给郭俊毅带了份高蛋白早餐，尽管只是小块白煮鸡胸肉鸡蛋和一碗蔬菜汤，但居然都保持着一个适当的温度，简直让郭俊毅留下泪来。
　　“饿死我了，我到底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江澄笑眯眯地把东西放好，然后小心的给他把床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吃吧，你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我怕你肠胃受不了，都没放油。”
　　郭俊毅已经一口咬上了肉，下锅之前肉应用香料腌过，它白惨惨切成小块状的样子让郭俊毅起先以为只是放了盐，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这才是人生啊。”他含糊不清地说道，“万一以后每天都只能挂葡萄糖，那我还不如被病毒打倒就算了。”

　　江澄看见姜朗旻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数据记载，于是也没急着工作，只闲闲地立在一边看郭俊毅吃饭：“美食是让人活下去的动力之一。”
　　“所以你晚来了一小时，就是为了准备这些么？”姜朗旻也终于不再保持高冷加入了聊天，不过他的交谈欲似乎只对着江澄发挥。
　　江澄摇了摇头：“这才能用多少时间？”这点东西在江澄看来，还不够他整理个试验台费事，他点了点窗外，“陆临江早上来接我，碰上堵车这才来得晚了一点。”

　　郭俊毅和姜朗旻这才发现陆临江居然就在隔离房外站着，见郭俊毅终于发现了自己，陆临江冷哼着冲他挥了挥手。
　　好不容易吃上一口温热食物的郭俊毅并不想为了这家伙浪费自己难得的享受，他吃了口烫熟的蔬菜，意思意思地对着陆临江动了动手指，算是给对方的回礼。
　　如果不是郭俊毅身上还连着不少线路，他此刻的样子倒是和平时在食堂里遇到没什么两样，大概是终于吃到点东西，脸色比起昨天来要好上了不少。

　　姜朗旻只看了陆临江一眼就转开了视线问道：“怎么，陆队特地去接你？”
　　“嗯。”江澄抽了张餐巾纸给郭俊毅，“他想问下郭俊毅的情况。”
　　“昨天不是说了么？”明明当着楚居闲的面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完了，陆临江这又是玩的哪一手？
　　江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正好我要带饭过来，坐地铁早上太挤了。”这倒是实话，静海早高峰从七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九点，江澄这样汤汤水水，能不能过安检不提，路上可能连碗都保不住。

　　“这倒是我考虑不周。”姜朗旻慢悠悠的晃了下笔，“我借辆车你吧，反正我家车也多，你就当帮我运转下发动机。”
　　正喝着汤的郭俊毅差点一口喷出来，果然土豪追求人的方式都这么特别。江澄却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谢谢。”他不等姜朗旻说话，又补充道，“我没驾照。”
　　姜朗旻送车不成，只好曲线救国：“那，不如你搬我家去？我有一套房离这里很近，不开车的话，即使走路不过十分钟。”他看了眼郭俊毅手上的饭菜，“这样你做饭也方便。”

　　郭俊毅这次连惊讶也没有了，淡定的喝完了最后一口汤，只觉得对方豪成这样，没准自己的小命还真能救回来。可江澄丝毫不领情：“真的不用了。”他见姜朗旻似乎有些不悦，只好解释道，“我其实自己有房子，只是好久没回来了，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样，所以才在酒店里猫着。与其麻烦你，倒不如找个家政整理一下，也不过一天就能搬进去。”
　　姜朗旻这才想起来江澄曾经在静海住过好几年：“哦，对，我忘了你曾经住过静海。是父母留下的房子么？”
　　“算吧。”江澄点了点头。
　　“远么？我可以去接你，不用担心麻烦我。”姜朗旻被堵了两次，先见之明的把江澄的退路堵了，“在静海市里，大多数地方我都能顺路。”

　　江澄纠结地看着姜朗旻胜券在握的表情：“……不算太远，就在凌轩路。”他不等姜朗旻说话，点了点外面，“他家楼下。”
　　回味着鸡胸肉的郭俊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隔离房里一时安静下来，陆临江在外面听不到他们聊天的内容，只知道说着话的两人忽然看了自己一眼就停了下来，同时郭俊毅按了电门一样在病床上抽搐。他心里紧张了片刻，但看着江澄和姜朗旻没有动作，才明白郭俊毅是在抽风。
　　江澄轻咳了一声，看了下时间：“好了，饭吃完了，我们上药吧。”
　　姜朗旻也不再继续自讨没趣的话题，从保温箱里拿出了一小袋透明的药水，给郭俊毅挂上了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