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饼豆豆》疯帽子与诗

7、言灵篇（七）

　　故事讲到这里，已经是后半夜了，苏亦白把手边已经凉透彻的水一饮而尽。

　　坐在一旁的毛豆豆惊讶得半天都缓不过来劲儿，见到苏亦白把空水杯放到桌子上，又去给她续了一杯热水。她好奇的问：“胡涂昏过去之后，怎样了？现在她又在哪里？”

　　苏亦白道了声“谢谢”，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胡涂醒来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不言不语，目光呆滞，问什么都只是傻笑，她又看不到我了。”她似乎情绪很低落，继续说：“季青把人送进了医院，医生说胡涂各方面指标都没有问题，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痴傻的模样，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他们也无能为力。碰巧当时胡涂的电话响了起来，接到才知道是胡涂的父亲。”

　　“之后胡父赶了过来，从季青那里接手了胡涂，了解到胡涂晕倒之前的事情，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没有办法把胡涂接回到身边带着，就把胡涂安排到了当地的精神病医院，掏了一大笔钱，让好好照顾胡涂，安排好之后就离开了。”

　　毛豆豆不禁感慨：“这是个什么样的父亲才能把自己的孩子扔进经生病医院啊，要是我早就和他断绝关系了。”她再一想，胡涂不就是已经和她父亲断绝关系了么，只能干笑一下，转头看向糖饼。

　　糖饼倚在沙发里面，右手拖着下巴，眼睛微眯，似乎在想着什么。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冷场。毛豆豆只能往旁边挪了挪，戳了戳糖饼，说：“老板，你怎么看？”

　　糖饼被毛豆豆拿指头戳了下，有点疼，回过神来，嗔怪地看了一眼毛豆豆，说：“怎么看？什么怎么看？”

　　毛豆豆彻底无语了，她指了指对面坐着的人。说：“人家可是专门来找你的，现在你发呆把人家给这么晾着总归是不好的吧。”

　　什么叫做发呆，她那明明叫做思考好不好，她坐正身子，清了清嗓子说：“说吧，你需要什么帮助？”

　　苏亦白不傻，但是她心中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了，她必需得先搞清楚。糖饼问的这么痛快，哪里会有人白干事儿不开条件的。她说：“在讲正事儿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糖饼一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苏亦白说：“第一，我今天在街上走着，还未走到你的‘图书馆’，有个声音在我脑海里面讲，‘进去，找糖饼’，之后，腿脚不受控制就走到你的店前面，敲响了门，之后就见到了你们，其中是有什么缘由么？”

　　糖饼笑得有点神秘，说：“能来我店里的人，自然都是和我有缘分的人，你有故事，有难题，自然而然就进来了。”

　　毛豆豆听了这话，想起来自己是怎么被捡到的，好奇的问：“那照这么说来，我也算是有故事的人么？”

　　“你不算。”糖饼答得干脆，说：“你别插话。”毛豆豆只能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吭声了。

　　苏亦白点点头，继续说：“第二，你帮我答疑解惑，是否需要支付一些酬劳？”

　　糖饼觉得和聪明人沟通就是爽快，笑了笑，说：“是的，支付什么样的酬劳，要看你具体委托什么，但是你放心，都在你的承受范围之内。”

　　苏亦白长长出了口气，悬在喉咙的心又回到了肚子里面。她抛出最后一个问题，说：“最后，先前除了胡涂，别人都看不到我，但是胡涂有事能看到我，有时又看不到我，我想问，我到底是个什么，为什么会存在。而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开到我？”

　　糖饼心想，你讲了这么多，终于绕到正点上来了。说：“在告诉你是什么之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

　　“大约是在隋朝的时候，一天夜里，一个小和尚挑灯抄写经书，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已经深夜，不知道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人来敲门。他打开门看到一个女人，虽然疑惑但是还是把人请进了屋子。女人身段妖娆，眉目含情，眼波流转之间，风情无限。小和尚定力不足，光看着来人便闹得面红耳赤。他遂问，姑娘深夜来是为何事？一连问了几遍，姑娘都没有答话。

　　后来姑娘取下附在面上的面纱，小和尚才发现女子虽然美，却没有嘴巴。

　　小和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晕过去的，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伏在桌子上面睡了一夜，原本关紧的房门，醒来的时候却是打开的。

　　小和尚之后便去找年长的和尚讲这么件事情，年长的和尚问小和尚当时在做什么，小和尚说在抄经书，老和尚便让小和尚把当时在抄写的经书拿来，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大日如来的‘如’字被小和尚抄成了‘女’字，少了一个‘口’字。

　　当下了然，女子无口，和昨天夜里遇上的姑娘形容贴切。”

　　糖饼说到这里，停下来喝口水，把视线投到苏亦白的身上，说：“没有嘴巴的女子和你的情形是一样的，是言灵。至于我们为什么能看到你，是因为这家图书馆的气场，再深入我便不能告诉你了。”

　　毛豆豆还是没忍住，说：“言灵到底是什么，你之前给我的黑色毛线团也说是言灵。”

　　糖饼说：“言语带有力量，有灵性，就像是现在社会舆论的力量，可以毁掉一个人，同样也可以创造一个人出来。只不过就是载体不一样而已。网络舆论的载体就是网络上面各种的信息和代码组合，书的载体就是文字的具象形式，而你苏亦白，则是以人为载体的。”

　　苏亦白问：“那为什么胡涂有时候能看到我，有时候又看不到我？”

　　糖饼说：“你先前讲，胡涂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并把和你长得一样的季青认做是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胡涂就是那个创造出来你的人，她必然是写下里和你有关的文字或者内心认定真的有你这么个人，才看的到你的。”

　　苏亦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说：“胡涂有写日记的习惯，喝醉的时候曾经讲过我只是她虚构出来的人。”

　　“那便是跑不了了，能创造出来你这样言灵的人，我倒是真想见见。”糖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我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柠檬，酸酸的，略带点涩味。”

　　苏亦白苦笑，内心酸涩滋味，是她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她说：“我想请你帮帮胡涂，然她恢复成正常人，即便再也看不到我也不要紧。”她觉得可能是自己诚意不够，又补充说：“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说着似乎是戳到心中痛楚，眼中隐隐有了泪意。

　　糖饼说：“至于胡涂为什么会变成痴傻的模样，我还真不敢猜测，但是内心已有几分了然，等见到真人之后才能有定论。至于酬劳，等事后我们再讲。”她还需要再仔细想想，是吃了苏亦白还是怎样呢？想想就好激动。

　　苏亦白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糖饼说：“你把胡涂现在所在精神病医院告诉我，之后我们在那里见。现在最要紧的，是睡觉啊。天都亮了，岁数大了，真心熬不动了。”说完起身伸了个懒腰，径自上楼去了。

　　她站在楼梯上想了想，见苏亦白离去的身影，说：“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招个新人了？”

　　毛豆豆刚想回答“好啊，”可是糖饼没听到她的答案就离开了，似乎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她的老板太神秘了，太多事情她都看不清楚，反正她只要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好了。

　　她想着之后要去见胡涂，能创造出来言灵的人，心里面就像是猫爪了一样，半点睡意都没有了。把先前用过的茶具，拿到厨房清洗干净，放好。看到外面天已经亮了，也有了行人的声音，她正好出去吃了早饭，在外面晃荡了一大圈，才回来开业。

　　说实在的，光顾“图书馆”的人并没有很多，当下网络购物实在是太方便了，大部分人想要买什么书都直接在网上买了，而且电子书也越来越猖狂，人们对于纸质书的需求越来越少，所以想要挣钱其实是件很难的事情，大部分来这里都是看中店内的环境和氛围，饱含年代的味道，可以安安静静坐下来读本书，看到喜欢的书就带回去，但是这样的情况也是少的不能再少了。

　　房子是糖饼的，店也是糖饼的，每月糖饼需要支付的钱，除了水电煤气需要付钱，也就毛豆豆的工资了。反正老板都不怕亏本，她怕给什么啊。

　　毛豆豆曾经问过一个回头客，说为什么喜欢在这里买书，客人说，只要她想要在这里找到一本适合的书，那她就一定能找到。很神奇的。

　　毛豆豆也觉得神奇，曾经去试过，内心想着什么风格的书，试图在一面又一面的书架之间，找到自己想要看的书，发现她什么也没有找到，只能放弃。顾客话说的太邪乎了，她觉得自己竟然信了她的邪，太蠢了。

　　糖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毛豆豆正趴在吧台上打着瞌睡，口水流了一胳膊都还不自知。

　　临近十二月份了，外面都已经开始结冰了，室内供暖系统完善，倒也不怕毛豆豆这么睡着，反正店内也没有什么人。如果不是要出门，她是真不想叫醒毛豆豆。

　　她想了想，坏心眼来了，捏捏嗓子，眉头一拧，装作无比急切的样子，大声叫道：“不好了！！豆豆！店里遭贼了！！！”

　　跟着就看见毛豆豆被吓了一跳，不受控制地就像后面倒去，摔得结实，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停下来。毛豆豆坐在地上，捂着摔疼的屁股，看见哈哈哈哈哈哈大笑的糖饼，心想，您老这是几岁了，还开这么小孩子的玩笑，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啊。

　　别人笑掉大牙不笑掉大牙她是不会知道了，但是她的屁股是已经摔成四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