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比拟》红旗不倒

2、02

　　宋晴音盛好一碗饭，拉着周拟过来坐下，清咳一声说，“这你还能当真啊。”

　　周拟丢下运动包，抓起筷子就准备开吃，“当然当真啊师嫂，师父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宋晴音被她一句“师嫂”搞得有点懵，进而忍不住笑起来。周折走过来，把他媳妇拉过去，“给她盛什么饭，还没开始一月一度的批.斗大会呢！”

　　周父周母齐齐点头：“对！”

　　周拟不情不愿地把筷子放下，做好被批.斗的准备。

　　宋晴音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稍显尴尬的顾喻，小心劝解说：“爸妈，老公，有贵客在这儿，就别搞这批.斗大会了吧。”

　　周拟一听忙喊：“师嫂说得对！人家是贵客！你们还不让他吃饭！黑心肠！”

　　顾喻更觉得尴尬了。

　　而周折则一脸黑线，“你闭嘴！一说话就暴露智商！”

　　周父周母觉得儿媳妇宋晴音说得对，不能当着客人的面教训自家闺女，就赶紧说：“今天就先饶了你，赶紧吃完饭就回去做作业！”

　　周拟弱弱地“哦”了一声，拿起筷子就开始扒拉饭。

　　桌上那四个人再次同顾喻聊起来，说来说去无非就一件事，让他在这儿安心住着，有什么缺的尽管跟他们说。

　　顾喻一一有礼道谢。

　　周拟心神不宁地刨着米饭，尽管她十分好奇为什么大明星顾喻会来她家，但是现在她身上烦心事一大堆，也就没有心思去管顾喻的事了。

　　在她出神地啃着一块排骨时，忽然周母喊她，“拟拟。”

　　“嗯？”她激灵一下抬起脸。

　　周母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周拟连忙矢口否认：“没有啊！”

　　周母白她一眼：“平时叽叽喳喳的，话多的不得了，今天就跟吃了哑巴药似的，还说没有，鬼才信你呢！”

　　周折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嘛，一块排骨啃了五分钟，比大黄啃得还细致，你干脆嚼嚼全咽得了！”

　　周拟将排骨往桌上用力一丢，“周折你个混蛋！你不捅我一刀你能死啊！”

　　宋晴音见惯了这种场景，赶紧充当和事佬，“别起冲突，消消火……”然后见顾喻早就吃好饭了，就是介于主人家还没散桌，他不好离场。于是，她以目示意周折带顾喻去休息。

　　周折接收到媳妇的信息，就不再跟妹妹斗嘴了，站起身，转向顾喻说：“让你见笑了，你房间我已经让林婶收拾好了，我带你过去。”

　　顾喻忙跟着起来，“麻烦了。”之后他见周父周母要起身，立刻礼貌欠身说：“伯父伯母不用送了，你们慢慢吃。”

　　顾喻跟周折一走，周父就开始盘问起周拟，“说，到底瞒了什么事！”

　　周拟懦懦开口：“师父……”

　　周母一拍桌子，差点把桌子拍得散了架，“你还喊上瘾了是吧？”

　　周拟禁不住眼泛泪光，“妈，您能不能别老用您那铁砂掌啊，咱家这桌子也挺贵的……”

　　周母怒了，“你还在这儿心疼桌子？！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妈妈我啊！你堂姐周青青跟你一届的，都是明年考大学！你三婶每回在我面前都嘚瑟得要死，说她闺女又考了班级第一，准备报考海都大学！然后我要怎么回？我家闺女又考了倒第一？丢不丢人啊！”

　　周拟呜声哭起来，弱弱辩解说：“也不是每回都倒第一的……”

　　“你还敢顶嘴！”

　　周父瞄见周母快要暴走了，忙拉住她，“跑题了，现在是要她告诉我们，她到底瞒了什么事。”

　　宋晴音也跟上劝解，“是啊妈，您消消气，拟拟都被您吓哭了。”

　　周母拍拍胸口顺好气，“把眼泪擦了！快说！”

　　周拟听话地擦擦眼泪，小声回：“教练员劝我继续参加全国武术套路冠军赛，他说等我拿到武英级运动员等级以后，就有体育类大学愿意收我了。他还说，如果我不愿意继续参加的话，就要找你们谈谈了……”

　　周父不自觉皱眉：“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你走职业运动员这条道吗？看来你们教练对你文化课成绩完全绝望了。”

　　“可不是！”周拟连连点头。

　　周母沉默许久，忽然长叹一口气，“拟拟，运动员这条道不好走，你看看你哥，全国武术冠军，拿了那么多奖，有什么用？无非就是替咱周家武馆挣了一份名声，现在你看他，年纪轻轻就落了一身伤，你还是一个女孩子，这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

　　说到这儿，周母话声里带了些哭腔，不禁埋怨起周父来，“都怪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拟拟学武，你二弟三弟家的孩子没一个学这个的，就你让咱家俩孩子继承这受苦受累的玩意儿！”

　　周父从兜里取出烟，塞进嘴里，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抬眼看向脸上泪痕还没干的周拟，见她哆哆筷子，又夹了块排骨，啃得正香呢。他不免叹息一声，“拟拟，别吃了，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周拟不舍地啃了一半的排骨放下，“我不想当运动员……”

　　周母耐不住振臂欢呼：“太棒了！乖女儿！”

　　“学武的最高境界，应当无欲无求，才不是为了比赛呢！”

　　周母比出一个大拇指，“说得好！”

　　周拟得意地一扬小脑袋，“所以，我觉得我这样就挺好的！”

　　周母刚想再夸她两句，但忽然觉出点什么了，当即气得一拍桌子，“这不是你混吃等死的理由！”

　　周拟被吼得一缩脑袋，泪水又要冒出来了。

　　周父一锤定音，“总之，比赛是一定要去的，书也是要念的！如果以后不想靠职业运动员身份拿文凭的话，就抓紧时间好好念书！”

　　周拟抹抹眼泪，“好啦，我知道了。”把剩下的排骨啃完，她就站起身，拎起运动包出了门。

　　周父抽完一支烟以后，起身也走了。

　　屋内只剩下婆媳俩。宋晴音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提议说：“妈，您看要不要再给拟拟找个补习老师？”

　　周母将剩菜倒在垃圾袋里，表情十分苦恼，“之前找了好几个补习老师了，也没见她成绩上升一点儿，我要求也不高，就希望她能考上个体育教育专业，出来做个体育老师……”

　　宋晴音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那肯定是因为那些补习老师长得太丑了，我听说美颜治疗法就很不错。”

　　周母没听明白，“什么？”

　　宋晴音笑起来，“顾喻可是高颜值加高材生呢，您得充分利用起来。”

　　周母目显犹疑，“这不好吧，人家是客人，我们怎么能……”

　　宋晴音耐心劝着：“周折是男人，四处征战比赛，身上有伤也没什么所谓，可拟拟只是一个小姑娘，难不成真要让她凭着武英级等级上大学吗？太累了，太苦了！您忍心……”

　　不等宋晴音说完，周母将一摞碗筷往桌上一放，握紧拳头坚定目光：“不忍心！”

　　……
　　大半夜，因为晚饭没吃饱，周拟生生被饿醒了。

　　她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探出手开了灯。

　　虽然周家外面是古墙庭院样式，但屋内还是现代家电用具一应俱全的。地暖开着，暖和和的。

　　她裹上绒毯，趿拉着兔子棉拖鞋出了卧室。

　　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

　　寒气瑟瑟袭来，她裹紧了身上的毯子，绕过连廊，远远地就看见暗色之中凝着一点红亮的烟星。

　　正在抽烟的那人听见脚步声后，稍微动了动身子，侧过脸来看她。

　　一双忧郁的眸子在深冬雪夜里尤显澄亮惊艳。

　　是顾喻。

　　周拟原以为像顾喻这般清逸得好似一阵清风的男人，跟烟这种东西是挂不上钩的。但其实还是跟她爸那个大烟枪一样。

　　此时，顾喻静默地看着她走近，并不言语。

　　单从今天初见顾喻真人来看，周拟可以看得出这个人实在是少言寡语，对待每个人都疏然有礼，不靠近也不远离。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于是也就一路沉默着从顾喻身边走过，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小盒奶酪蛋糕和两杯酸牛奶。

　　在回来时，顾喻仍靠在连廊的柱子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漫天的雪花静悄悄地铺在院落里，盖在枯萎的小花园上。

　　周拟微吸口气，鼓足勇气到他身边站定，递过去一杯酸牛奶和一小盒奶酪蛋糕，“你睡不着？”

　　顾喻既不回答她的问题，也不接她的东西，只是扭过脸低眼看着她，反问说：“你呢？”

　　“我能睡着啊，就是肚子太饿了。”周拟悻悻地将酸奶和奶酪蛋糕拿回来，插上吸管径自喝上了，咕啦咕啦地很快就干完了一杯酸奶。

　　顾喻轻笑一声，随意地跟她搭着话：“你今年高三？”

　　周拟深沉地点头长叹一口气，“苦逼的高三生……”说着就大口咬下了蛋糕一角，香甜地咀嚼着。

　　顾喻又陷入了沉默。

　　周拟吧唧吧唧吃完了一块奶酪蛋糕后，将胸中疑惑抛出来，“对了，你怎么会来这边？不会是来拜师学艺的吧？”

　　顾喻悠悠回了一句，“明年六月要拍武侠剧。”

　　周拟打开另一盒蛋糕，一口咬上去，呜声说：“不是有武替吗？”

　　顾喻笑了一声，“对，所以学武是幌子。”说着他又抽了口烟，呼出口白烟，声音低下来，“听周武指说，这里的生活很平静。”

　　说话间隙间，偶尔会有点鸟雀的声音传过来。

　　半山腰。大雪夜。间或的鸟鸣声。

　　确实十分安宁。

　　周拟眨眨眼，“周武指……武术指导？你说的是我二叔？”

　　顾喻给以肯定，“对。”

　　周拟了然点头，“也就是说，你生活得很不开心，所以想来这边休息一会儿。”

　　顾喻再次给以肯定，“可以这么说。”

　　周拟解决完蛋糕，吸拉着最后一杯酸奶，“那你现在应该早点睡觉。”

　　“说得对。”顾喻掐灭了烟头，转过身往客房走去，“你也早点睡。”

　　周拟耸耸肩，又紧了紧身上的毛毯，小步跑回卧室，钻进被窝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