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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能忘记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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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森锦停了下来。因为鸿信突然不动了。路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鸿信的动作越来越慢,男人的呼吸粗重而混乱。
鸿信眼里都是血丝,牙关咬得发紧,试图对抗这一阵剧烈而绵长的宫缩。
“阿信。”周森锦低声开口,眼神里温柔如水,“我对你的印象或许是错的,你或许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又或许只是因为我是你标记过的向导,所以你才会对我那么好,陪我胡闹。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鸿信在疼痛中有些迷茫,他不知道周森锦为什么突然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说这个。
"让其他人慢一点,边境的守卫不像矿场的哨兵那么简单的,我等会会制造一瞬间的空档期,我们要趁那一瞬间。"
鸿信吹了一声口哨,像是鸟鸣一样的短促一响,大部分人停了下来。
鸿信手脚抖得厉害,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他的手按在腹侧,揪着薄薄的衣服,因为疼痛手指卷曲。
惨白的月光照着周森锦的脸,少年的脸上是极为自信的表情,他用力地握了握鸿信的手,陪他停下来等鸿信的疼痛过去。
鸿信缓了一阵,才继续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但速度是快不起来了。只是看着都知道他疼得厉害,几步就要停下来按一下肚子,把额头抵在地面上。他疼得要疯了,有种被一只大手扯着五脏六腑向下拉扯的坠痛,只想让人撕心裂肺地吼叫,宣泄。
“能不能快一点?”有人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是啊,万一等一下被发现了怎么办?”
紧张的情绪让人变得疲惫而焦躁。
周森锦连忙分出许多纤细的神经纤维,安抚着那些无知无觉的人的情绪。
他如果不冷静,怕是鸿信要爆炸了。
周森锦被夹在众多焦躁的情绪中间,还要承担着防止被其它向导发现的压力,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崩得极紧。
如果有人这时候再回头看他,会发现他鼻腔里开始流鼻血。眼眶都是生理性的眼泪。
这个少年的精神力和身体都没有经过训练,即便是里面换了个芯,也承受不住高强度的精神力波动。
看到边境的墙的时候,周森锦终于放下了所有细心隐藏的波动,把所有的精神力变成一把把尖锐的刺刀似的,扎进了每一个士兵的精神世界。
尽管他对于神经纤维的掌握还显得太过笨拙,也不懂得如何收放自如,他只是那样不管不顾地撞了上去,成为最锋利的刃。
换取短暂的迟钝就好了。
众多哨兵的顽强抵抗和几个向导的反抗,很快让周森锦显得力不从心。
脑袋里好像被撒进了一把钉子,有人拿着小铁锤在那里敲敲打打,不仅是鼻孔,周森锦嘴稍微一张,都是浓重的铁锈味儿。
可是那段争取来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很多向往自由的人儿,翻越那道简陋的,却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的围墙。
周森锦忍不住笑起来,一笑被血呛了一下,咳得浑身发颤。
鸿信也浑身都是血。
刚刚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所有的哨兵向导忽然就一动不动了,其他人都在翻围墙,只有这小疯子在原地没动静,他一回头,这人满脸的血。
鸿信突然就有了力气,几乎是抱着周森锦就是一个冲刺,然后跳下围墙的。这个落地几乎让鸿信吃了一嘴的泥,显得极其狼狈,但是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周森锦什么都不和他说。
他不知道为什么周森锦会变成这样。周森锦在训练里一次性可以同时接管五六十台机甲,曾经同时安抚过因为突然发情期的向导而几乎暴动的新兵营里近千名新兵,怎么会因为这么几十个人就突然这样了。
他想不明白。
但对方显然已经连睁着眼睛都有些困难了。
“我就不该听你这小疯子的!这就是你的办法?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就是你的办法?”鸿信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几乎是破口大骂。
周森锦还是看着他笑。
“哈……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还……骂我……”
因为鸿信看上去也糟糕极了,脸色灰败,抱着他滚进草丛之后就再也没起来,周森锦猜想他大概是起不来了。
“鸿信……谢谢你。”周森锦的呕血逐渐停止了,甚至说话越来越顺畅,但是周森锦感觉到自己的精神领域因为超负荷运转,正在逐渐崩塌。很快他会失去作为一个向导的能力,自然会解除和鸿信的标记。
“实不相瞒,我觉的标记……还挺好看的……”周森锦絮絮叨叨的,像个小老头似的说个没完,堵都堵不住。
“鸿信……等我死了……你要是还喜欢我的话……就把对我的喜欢……分一些给其他人吧……”周森锦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用脆弱不堪的精神纤维,进入了鸿信的精神世界。
那个世界千疮百孔,一片荒芜,只有一朵蔷薇在那儿带着露水,带着色彩。
周森锦已经无力安抚和整理那些崩坏了,他有些好奇地来到那朵蔷薇面前,轻声问道:“我是谁?对于你而言,我是谁?”
“你是周森锦,是我的向导,我的小疯子,我在世界上最爱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人。”
最后的精神纤维也崩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