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亲》司空城

45、中31

　　玉芝早起，她睡不着，躺到天放亮了，起来倒尿桶。常道不让她倒，说等他起来倒。玉芝开开门，拿小凳在门槛前坐下，院子静静的，周围除了轻微的风没有别的动静。院子有一点泥土，玉芝不像过去那么勤快，不能扫得勤；常道呢，也没有锯末子用来扫地；家里的旧衣服少了，拖布得省着用，——院子的水泥地不光滑，太费拖布。玉芝和常道说，身体懒不愿动，常道说就咱这几个人儿，又没外人来，弄那么干净干啥。
　　玉芝还是每天收拾屋子。干不动了，没按常道说的“两三天收拾一次就行”，她每天干一半，干一些，第二天干另一些，两天干完全部。
　　玉芝的假牙不行了，一直拖着，直到嘴里肿了，吃不了饭，才同意重新换一个，要一种最便宜的。
　　牙肿了，才同意吃一个鸡蛋，和春生一样待遇，常道跟着借了光。每天煮三个鸡蛋，春生的是白皮的，他们是红皮的，因为白皮的比红皮的每斤贵几毛钱。鸡蛋以前是红皮的贵，大家愿意选红色的。现在相反，据说白皮的产量低，那当然质量好，产量高都是由于喂饲料添加激素哇。
　　早晨，煮好鸡蛋，捞出来，放到凉水里。等一会儿滗去水，把白皮的扒好，放春生碗里。玉芝把红皮大的给常道，小的给自己；遇到煮坏的留给自己。她认为，春生上学累，常道操劳，自己越来越没用。

　　玉芝不能下地了。但她记性一直好，帮着常道记事儿，只是有点性急。
　　“八点了吧？”
　　“早呢。”常道说。
　　玉芝又说：“现在天黑得早，路不好走。”
　　“我一会早点去。”常道只好答应。春生上晚自习，八点半下自习。
　　玉芝不放心，“别晚喽。”
　　“要不你去？”常道打趣。
　　“我要能去还用你！”
　　在儿子家时，她常看钟表，“几点啦？”她自言自语，轻声叨咕着看一下，然后去干活。
　　儿子家都是石英钟挂墙上。看钟点，知道儿子要下班了，她开始忙活做菜，让他们进屋就能吃上饭。
　　志存给买了一块手表，是进口的。她出去买菜看表；到邻居家找老太太，或者邻居家老太太过来唠叨一阵，要看钟表；收拾屋子洗衣裳之后，看钟表；蒸上米饭看钟表。一天除了睡觉，脑子眼睛就离不开钟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