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亲》司空城

35、中21

　　后来志存回家带回算盘，和爸爸说了奶奶的身体老家的状况。
　　春生不太会用算盘，他认为现在社会很少用了。常道认为有用，有的工作还用，再说用它可以动手练脑。常道好“扔”东西，但从不扔有意义的东西。他收拢得好好的。

　　老朱死了。
　　儿子朱安回来处理房产。老朱住的是旧平房，地脚偏，不值多少钱。两个女儿分了些东西。常道问具体情况，他们说是旅游途中发生了车祸，人没救过来。常道向他们要老朱单人近照。找了半天，找到一张六寸大的上身照：老朱手上拿一本挂历，是去年的。那是老朱在儿子家时，为了发“劳保”（退休金）照的。人要核实是否“还在”。离得远，不能回去，发放单位让寄本人的照片，要本人拿着当年的日历或当日报纸。没想到“立此存照”，竟成永恒的记忆。
　　常道回家，在老朱遗像前摆了一瓶老朱喝过的酒，玉芝又端上了老朱喜欢吃的几盘菜。
　　夜晚，在送别老朱的大道口，常道烧了一摞纸。忽明忽暗的火光里，情思与纸灰一起飞扬。
　　第二天，常道从银行取出老朱给的那份钱，送给老朱的儿女。朱安很敞亮，说你是父亲的多年老友，这是他的生前意愿。您家里的情况我知道，我不能要这个钱。再说，借钱无凭，死无对证，这笔钱是你们老哥俩的事，我们也不知道，与我们无关。你快拿回去。
　　常道说欠账还钱，天经地义，否则于心不安。你们给他操办后事也要用钱。
　　朱安说：“墓地在我那买好了，这边我回来也不方便。我这次来主要是上存骨灰盒的地方取走我母亲的骨灰，带回去和我父亲合葬。钱我有，不用这钱。”
　　常道执意不肯收回。朱安说：“这样，我的那份儿吧，送给春生。其它给她们俩，一人五千。”老朱的俩女儿分别收了钱。
　　老朱“搭伙的”呢，朱安送的过程中说了，她的子女去事发地处理后事，把骨灰带回了。俩人出行保了一份险，理赔的钱都给了他们。他们也没再纠缠。
　　“不回去了。”老朱先前和常道说，他回来是因为在那不得劲儿。他喝了酒之后说，拉屎还得在外边上，得跑出去老远，省得人说有味。厕所又不是饭桌，哪有好味？不走，赖在那呀。常道说，对，能走能撂的，用不着跟他们住一起。
　　老朱还说，不能总住子女那，一是在人家不自在，没有老子的尊严，一是应有自己的大家儿，子女回来聚。
　　年老又没尊严，是难受的事。
　　没成想，到末了又“回去”了。这是命。也不是，儿女在哪儿老人随到哪。也不是，是哪个儿子管就搁在谁那。谁记挂，谁操持，就是谁管，管理它几十年。“谁”如果也葬到那，而且他也有好儿女，儿女又生好儿女，老人可以歆享百年。这是幸和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