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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中15 ...

  •   春生不爱睡午觉。天热,他侧歪着在炕稍儿看书,掀背心呼哒。常道让他脱了吧,他不好意思脱。
      常道说,男的可以光膀,女的不能脱。
      那你呢?春生反问。
      常道说,小伙儿,火力旺,老年人不行,要内敛气。
      春生说,“老爷那时光膀子。”志存的岳父曾经在志存家住了一段时间。春生本来在幼儿园已经习惯,他来了,他要看着。他不愿在自己的家,撇下老伴一个人跑出来。春生说他整天看电视,总换台。他还爱喝酒。
      常道没法说别的,只能说“他身体好,我们比不了。”
      春生坐直了,问爷爷什么时候来的北方?
      常道想了想,像你这么大跟你老爷爷出来的。还没光复呢,叫满洲国,日本人占着呢。13岁开始在外住地方,大冬天没有棉鞋,在外边跑,催款要账,脚冻出水儿。
      “一晃出来六十多年了。”常道叹息。
      春生问:“老家是什么样啊?”
      常道想了一会,坐起来,说:“你爸有本日记,是他上大学时回老家写的。”
      常道从小屋取出一个小箱子,开开锁,里面有书,“这是你爸小时候回老家,第一次看见海,回来写了作文,后来还获了奖。这是奖励的书。”
      他从下面找出一个简易的本,“这是日记。”
      春生接过日记。这是一本观察日记,外皮上写着“老家见闻”,里面分些小部分,每个部分都有小标题,如:奶奶的蒲团,二叔的耕牛,门前石凳,月下槐影,雨中离别……
      开头这样写道:故乡,关内的一个小村庄。这里是我的父辈祖辈生活的地方。我带着父母的故事来到这个古老幽深的村落。
      清晨,太阳金子般的光线射入古树缭绕的村子,高大的槐树撑起庞大的绿伞。土地的潮湿的水气冉冉上升,映着光的旋律。周围静静的,露水从叶上落下来,顺着黑得像百年来的夜色染成的粗树干一分一寸地淌着。用不了多久,只要听到一声蝉鸣,顷刻间树的上空,不知疲倦的蝉便响起喜悦的合鸣,“德……喽,德喽”。
      奶奶已经拉起风箱,锅盖缝冒着升腾的热气。奶奶扶着锅台站起,喊婶婶:“拿走吧。我用过了。”坐在院内的石条上的婶婶用玉米皮打着绳,编制筐篮儿,说“俺也用不着。”她不断弯下腰挑拣着地上的玉米皮,两手麻利把它们编入筐篓。奶奶这时笑着骂一句什么,吃力跨过高高的门槛,来给婶婶送来蒲团。门槛已经很久,磨损了许多,还有紫红的漆残留。
      ……
      老家现在什么样,常道也不了解,也没有向谁打听。那年老母得病,他去护理一年多走的,就没再回去。
      常道已步入等待的年纪。一听到外边的声响,就觉得是儿女们回来。
      常道盼邮递员,想听他的车子过坑坑坎坎的颠噔声,还有停在门前收放车梯子声。以前,常道订份报纸,总有人来送。自打前年以后什么都不订了。
      他也想亲戚的信,哪怕是短的,就几句,“工作忙吧?”(现在不忙,没工作了)“迟复为歉”(有信就行,总比没信强)。字的好坏他不挑了。
      早年常道有时还烦儿子回来,像志学总往外跑,晚上不按时回,往往等到半夜,老两口不能入睡。常道忍不住发了脾气,训他两回。后来也想通了,儿子能回几回,回来能呆几天,烦他能烦几次?
      现在常道的“营生”,只剩下与玉芝商量事儿。事儿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家常琐事,这是“民主”程序,也是人生的乐趣。
      常道愿意询问玉芝,一般是两个选择,他提供的两个选择,其实在他看来哪个都可以,比如送哪一个东西,家里什么事儿的处理,干活儿做的顺序。玉芝的话,是决定性的,因此很得意。他们一致觉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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