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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中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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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一早,常道玉芝来到医院住院部。大门进不去,不是探视的时间。他俩在门口等,等来了名医,但他们没敢说话。等名医的助手出来时,他们马上迎上去,助手想了想,“来吧。”
名医看检查的单子片子,凝神,助手敬畏地看他脸。常道玉芝在较远的一边隔着玻璃看。名医说了什么,他们听不见。
助手出来和常道单独谈。说病已是晚期,做手术也挺不了多长时间。费用最少得3万。
他们回家。回来筹钱。
玉芝和常道之间悄悄对话:得多少钱?3万,其他不算。上哪整那么多钱?借钱。谁借,谁有那么多钱?
想起志伟。志伟有好几年没有联系了,一直没有信。
志伟不回家,是因为和媳妇俩打离婚,闹得沸沸扬扬。好在看不着,眼不见为净,但常道常常想。不回家,跟媳妇抱怨他们没多大关系吧?志伟是要脸儿的人,他目前是没脸见“家乡父老”。然而,有一件事肯定会让志伟耿耿于怀。那是他回家结婚那年。玉芝也想大办,第一个儿子的婚礼嘛,可是赶上了厂里放假,厂里停产,人都不上班,都看不着。常道反复考虑,放假了,还赶上要过年,挨门挨户去通知人参加婚宴,那不是上门要钱一样吗!只能小点办。玉芝准备了糖块儿、瓜子、香烟,在家炒菜招待邻居的“户主”们。在冬天也没法。
志伟要笔钱,因为临出来,老丈人丈母娘给了一笔钱,自己家不能没有,不能比女方少。志伟让家里给圆这个面子,哪管借钱,也不能丢这个面子,要不留下话把儿,在媳妇面前矮一等。志伟在妈跟前掉眼泪,说钱我以后一定还你。妈心软,真想多给些钱。可是常道想了一夜,觉得不能那么办,你是第一个,开什么头打什么底儿,你不为父母着想,只想着自己面子!常道生气,怨儿子不懂事。常道找志伟到外边谈,你是哥哥,给弟弟做示范,怎么还让我借钱;咱们是正经人家,不能今天花明天的,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凡事要量入为出,量力而行;没有不透风的墙,给你多少,他们就得多少。
志伟回去了,也不写信。玉芝很是挂念,有一段时间,从志学嘴里、与老家的亲人来往信中了解志伟的情况。
常道万般无奈,又提起笔,开始写信,死马当活马医。常道的字架构好,写字一笔一划拉开架儿,形体大方。他边琢磨边写。
写完了,他又撕了。
“破烂儿~换钱。”卖破烂的来了,在院外推车吆喝。
说卖破烂的其实是收破烂的,大伙儿都习惯这么叫,大概是从卖的人角度叫的吧。“卖破烂,卖破烂的,等一下。”常道出来。
旧物总有的。原来舍不得卖的,过几天就想通了。卖废品“有瘾”,即使一角钱也卖。有的废物能再利用,比如能做鞋垫的,将来有用的,收拢起放好。镐头也卖,用不上,也用不动了。
忙完了,常道去老朱家。
老朱家,来个女的,和老朱比也不算大,她描的一线黑眉,一片朱唇。常道没坐,“回去了。”
第二天,老朱来了。问啥事,常道说没事。
“没事你至于拉着脸。”老朱说,“是不需要钱?”
“神算呐?”
“你到我家,不看新收拾的房,不看新来的人,肯定有事,有闹心事。”老朱停了停,立着眼睛,“你说不说吧,不说,我要走了,出远门,一时半晌可回不来。”
“要上哪?”
“蜜月旅行啊。”
“啊,去儿子那不?”
“到外边。屋子太热。”老朱拉常道出来。
院子里,摆两个小凳,常道沏了一壶茶。家里的香烟,放得太久了,老朱也不抽。
“要是原来儿媳妇,你就去了。”常道说。
“得了,还是自己的家好哇。”
“如果原来的,你得去。”
老朱从裤腰解下钥匙链,从链子圈上摘下两把钥匙,用力撇得老远,随着胳膊的力量嘴里呼出气:“还留它干什么!”
老朱坐回凳子,喝口茶水,说原先在儿子家,不小心丢了钥匙,结果在吃饭时被人家好一顿埋怨。老朱要儿子的钥匙,准备再配一把。儿媳妇说要让小偷或是坏人捡了就麻烦了,家里不安全了。说家里时刻不能离开人。老朱没话儿,下午上街买了把暗锁,赶紧给换上。
可是,他又挨了埋怨,“告诉我一声啊。”儿媳大不高兴。那天,老朱安完锁,去上夜班。上班前到儿子那,送给他新钥匙。可是儿子那天忙,回来得晚。儿媳回家用旧钥匙开不开门,以为进来贼,或有什么异样,连喊带叫,惊动了四邻,还报了110。警察找人开开锁,进屋没发现人,也没有丢失什么,闹得一场虚惊,很没面子。
老朱说:“咳,说正事,不唠那没用的事。”
“去看病,需要些钱。”
“谁呀?”
“你嫂子。”
“什么病?”
常道用手放嘴上,示意不要说。
“多少?”
“得3万。你借我点,其余我再找别人借。”
“你找谁呀?谁借给你?你多大年龄啦!3万我给你拿,我不出去了。”
“那怎么行!”
玉芝来添水,说:“不行,我不做手术。要做,你去做。”她对常道坚决地说,“都这个年龄了,手术还不撂手术台上?让我多活两天吧。别没事祸祸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