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玉华》腆笑

10、无情无意

　　出了永寿宫，白容嘉就对齐司玉说：“司玉，去我宫里谈一下？”
　　齐司玉点点头，跟随他去了清华宫，白容嘉是皇帝后宫里三个妃子之一，身为月人能到妃子的地位，他已算是月人中福气最好的了，在整个京城里赫赫有名，当然，现在多了个齐司玉，嫁给睿王成了九王妃，那可是正妻的位置。
　　这种事情齐司玉一点儿都不知道，他基本就是一个避世之人，出嫁之前就是如此，出嫁后依旧如此。
　　白容嘉的清华宫不但华丽，还有些水木清华的味道，难怪叫清华宫。
　　齐司玉虽然才认识这位表哥几日，但从之前在宫里住的那两天，他就感觉得出白容嘉是真的很得皇帝的宠爱。无论是他的吃穿，伺候的宫人，还有皇帝的赏赐，都时刻体现了他在后宫的地位。
　　皇后去世已有些年，皇帝一直没有再封后，宫里嫔妃不多，地位最高的也就三个妃子，其中就属白容嘉盛宠不断，从进宫来，皇帝就对他极好，好在白容嘉家世高，为人也不多事，后宫里的争执都轮不到他头上。
　　齐司玉同白容嘉一起喝茶聊天，很快话题就到九王爷上。
　　白容嘉看他一脸平静，问他：“其实你也根本就不想同九王爷有什么感情吧！”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白容嘉问话直接。
　　齐司玉如今同白容嘉熟悉了，也不怕被他看穿，“我同九王爷根本就没见过，当初嫁给他，也是迫不得已，如今他已醒来，我对皇室的作用就不大了。他不喜欢我，不见我，我也本就不想与他有牵扯，这样不是刚刚好吗？”
　　白容嘉从认识这个表弟开始，就觉得他无欲无求，内心平静，甚至有些孤僻，总想着平安过日子便好。
　　“你为何不试着去争取一段感情？你这般，连试着同九王爷相处的努力都没有，怎么就知道九王爷不适合你？”
　　“表哥这么说，可有些大逆不道了！”齐司玉急忙打断他，“从来只有我适不适合九王爷，没有九王爷适不适合我之说！表哥，你身在皇家，最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这种地方，就连以前在齐府，我都过得如履薄冰，大家族的很多东西，实在是让我寒心了！而且我本就清心寡欲的，这次被卷进这漩涡中，实属无奈。可现在有个机会，让我能以后离开皇家的，我求之不得，怎么能把这机会推走！”
　　白容嘉听他说过小时候住在齐家的一些事，但基本都是轻轻带过，了解得并不详细，今天听他说出这几句话来，语气中只有浓浓的怨恨，有些惊讶。
　　齐司玉今年也才十八，这个年纪的他已经有了这般沉稳的性格，除了跟他一起与慧可大师住了十年这个原因，想来还是因为小时候的遭遇。
　　白容嘉安慰他：“我本想着，以你的资质，睿王爷必定会喜欢上你的，看你又一直无心于这门亲事，所以才想劝说你。可如今睿王爷既然对你也没心思，我也作罢了。不跟你聊这些事了！”
　　齐司玉终于笑了笑，他自己清楚，以他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呆在皇家中，想起前几日在王府里来给他请安的柳姨太，她是早几年睿王带进府里的，没有什么媒妁之言，听她说，王爷每个月也就两三天时间会去她那里。
　　柳姨太长得貌美如花，但是个本分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是妾侍的身份，丝毫不敢逾距，恭敬地给齐司玉请安，说前段日子睿王养伤，她也不敢离开自己的院子，直到现在才来同王妃请安，很是惶恐。
　　齐司玉并不会为难女人，赏赐了些东西给她，就让她退下了。只是后面两天，这位姨太太还是每天早上都过来请安，齐司玉后来严厉点阻止了她，才消停了。
　　王公贵族，有三妻四妾都是平常的，睿王只有一房妾侍，倒是非常罕见。可齐司玉想起爹亲在齐府所遭受的，对妻妾这类关系印象是完全的不好，这也是他不想跟睿王有牵扯的原因之一。
　　表兄弟两人聊了些时候，齐司玉见白容嘉有些倦了，就起身告别。
　　“表哥今日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有请太医来？”
　　白容嘉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问：“真的不好吗？”顿了顿，才说：“本来想月份大些才说的，跟你说倒是没关系，我怀孕了！”
　　齐司玉的表情很惊奇，他知道月人是能怀孕的，只是比较难，他也是爹亲生下来的，可如今真的有个怀孕的月人站在他面前，那种感觉实在是有些神奇。
　　白容嘉看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肚子，笑着问：“怎么了？”
　　齐司玉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这么盯着对方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神奇……”
　　白容嘉摸了摸肚子，“的确很神奇，这里居然有个小生命了！”
　　“那，皇上知道了吗？”
　　白容嘉点点头，脸上焕发着光彩，“知道，那天晚上我不舒服，宣了太医过来，皇上听说了，立刻赶过来，就听到太医报喜，他也很高兴！”
　　齐司玉看着容貌艳丽的白容嘉，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心里也替他高兴。
　　白容嘉很爱皇帝，而皇帝，虽然他不能有专宠，好在他也有把白容嘉放在心上，好好珍惜。
　　齐司玉出了宫门，正愁着该如何回王府，就见到早上送他和陈嬷嬷来的马车正在不远处候着。
　　白润上前来同他解释，“陈嬷嬷吩咐下来了，这个车夫以后就归公子了。”
　　齐司玉听了，点点头，上了马车。
　　他出嫁时几乎所有的嫁妆都是慧可师父出的，齐府只给了些金银珠宝，慧可师父把一些每年都能收钱的田地庄园的地契给了他，还有白容嘉给他添的一些珍惜玩意儿。
　　现在他身上有这些财产，每个月都能有些收入，只需养着四个人，多加一个车夫也没什么。
　　至于王府，他现在还没从那里得到过任何东西，也好，这样不会有任何牵扯，以后断的也干净。
　　晚上泡完药浴，齐司玉坐在窗台边吹风，看着远处的竹子发呆，想到下午白容嘉劝说他的事，争取一段感情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十几年来他都一直清心寡欲，最想要的就是能过平淡的生活，他身为月人，只能嫁给男人，可他住在感情的事就更加没心思去想了。
　　和一个男人谈一段感情，这件事情他似乎没有反感，但要跟哪个男人谈，活了十八年，齐司玉基本就没见过多少人，要说到曾经跟他最亲密的男人，就属萧公子了……
　　萧公子吗？怎么又想起他了！
　　齐司玉摇摇头，甩掉心里的想法，关上窗户。
　　萧煜铭这两日被宫里来的人烦的紧，直接就出了王府，去了京城南郊那家农舍住。
　　皇帝和太后在他昏迷的时候，竟然让他娶了个妻子，当时他昏迷了，对亲事丝毫不知，要他醒来如何能承认！而且娶的这个月人，不仅是他看不顺眼的齐景博的孩子，还是大和尚的人，这个王妃跟那两个他最讨厌的人关系如此亲密，别想着他能好好对待！
　　救命之恩，无稽之谈！
　　身体是他自己的，能醒过来也是靠自己，娶亲冲喜这种事，母后相信也就罢了，皇兄何时这么糊涂了？
　　萧煜铭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心里念叨着自他醒来后最让他接受不了的事，心烦意乱，转身进了屋里睡觉。
　　萧煜铭在南郊躲清静躲了四天，终于被皇帝萧煜宏的人给找到了，直接请进了永寿宫。
　　太后看着萧煜铭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茶，语气不是很好地问他：“躲哪里去了？还把母后放在眼里吗？”
　　萧煜铭出生就死了母妃，而后是由现在的太后庄氏一直抚养着他，庄梓芳一直待他视如己出，细心抚养，所以萧煜铭对太后的养育之恩一直都不敢忘，可这并不代表他的终生大事需要由太后完全说了算。
　　“王府内人多口杂的，儿子昏迷了这么久才醒来，身子还没养好，就去别的清静的地方养身体。”
　　太后本想生气地质问他，结果听他这么说，又见他脸色还是不好，身形也比之前瘦了些，又心软起来，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
　　“王府人多口杂，你把奴才给遣开，留两个在院里照顾你不就好，何须跑到别的地方去养伤！当初就是在外头受的伤，忘了吗！离了京城躲起来，让人找都不好找！若又发生什么意外，你又要让母后为你担忧多久！”
　　萧煜铭见太后气的厉害，坐到她身旁柔声安慰：“母后别恼！儿臣知错了！让母后担心，儿臣是罪该万死！只是王府里的人，儿子能把他们遣开了，但母后和皇兄的人，带来的是你们的心意，儿子不好拒绝，只是次数多了，我也会累！”
　　太后见他这么直接，没好气地说：“你若是好好对待玉儿，让我们放心了，我们何须派人过去劝说你！可你呢！居然就这么把玉儿安排到那偏僻的角落去住，若不是哀家派陈嬷嬷去，我们还被你蒙在鼓里！”
　　萧煜铭啧了一声，“他可不是我愿意娶来的，当初做主的完全就是你和皇兄！白白就这么占了我九王妃的位子，便宜他了！再说了，那月人可是齐景博的孩子，我同齐景博关系交恶，人人都知，母后和皇兄为何还做主让他当了九王妃，这不是当众打我脸吗！”
　　太后叹了口气，细心劝说他：“铭儿，那孩子虽是齐景博之子，但齐景博待他并不好，八岁以后，玉儿就拜慧可大师为师，住进了临风寺，十年来同齐府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连他出嫁了，也是从慧可大师的庄园里出嫁的，他的嫁妆也几乎都是慧可大师出的，不过就是姓了齐，你不必如此介怀！”
　　萧煜铭脸色有些冷淡，“母后，就算我不介意他姓齐，但他可是和那个老和尚有关系的！慧可大师医术高明，这次我能醒来，多亏他的调养，这个恩情，我会一直记着。但让我娶他的，根本就是慧忠老和尚的主意！母后明知我不喜那个老和尚，要我怎么听从他的安排！”
　　“你……”太后看他怨恨的眼神，“你怎么还在怨恨大和尚！他也是为你好！”
　　“母后要我如何不怨恨他！”萧煜铭提到慧忠大和尚，情绪就总是有些激动，“我一出生，母妃就难产去世，是那老和尚说的我煞气过重！克死我母妃，让父皇对我心生芥蒂！若不是当初母后怜悯，一意孤行要抚养我，今日我还有命活在这世上吗！我才五岁，那老和尚就成天逼我念经拜佛，约束了我十年，如今连我的终生大事都要干涉了？”
　　太后见他越说越激动，制止他：“母后知道你心中对大和尚有气，但他到底是得道高僧，帮了大晅许多忙，他说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你在我这可以发点脾气，但不能不尊重大和尚！让你读佛经，也是为你好！”
　　“母后，儿子就不懂了，你们怎么就这么信任那老和尚说的话？大晅有钦天监，可那老和尚说的，做的，同钦天监有何区别，大晅要钦天监做甚！母后，那和尚管的有些宽了！”
　　太后立刻厉声喝住他：“铭儿，大和尚对大晅的重要性，你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说了气话，哀家不怪你！大和尚对你，是真的用心良苦，希望你能体会到。今日是你失仪了，哀家看你身子也还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太后说完，就转身进了内殿，齐司玉正在内殿里，太后同九王爷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母后别生气！”齐司玉扶着太后入座，“王爷今日正在气头上，说的都是些气话，不可当真。”
　　太后叹了口气，齐司玉如今每天早晨都会进宫向她请安，通常还会陪她到吃完午膳再离开，今日也是如此。
　　结果谈到中途，就见李洵过来同她说找到萧煜铭了，正在来永寿宫的路上。太后想了想，让齐司玉进了内殿，让她先和萧煜铭谈了谈，软化一下他的脾气，再让两个孩子见面促进感情。
　　庄梓芳想着齐司玉这么好的孩子，萧煜铭会喜欢的，结果他竟是不仅怨这门亲事，不喜齐景博，还不喜大和尚！现在不止没让两个孩子促进感情，自己也被气着了。
　　“这孩子，这次醒来，竟是这么不懂事，真是委屈你了！哀家当初给你的诺言，如今都成了笑话！”
　　齐司玉看太后真的气着了，劝说她：“母后千万别这么说！王爷如今接受不了，说的都是气话，您何必当真！玉儿不委屈！玉儿八岁时候，爹亲就去世了，好在后来有师父陪伴疼爱我，如今我又多了一个母后疼爱我，怎么是受了委屈！大家羡慕我还来不及！”
　　太后听了这话，心里很温暖，齐司玉总是这么孝顺乖巧，最会说暖人心的话。
　　“就你最是乖巧！哀家有三个孩子，却没一个让哀家省心的，如今多了一个最会暖人心的孩子，倒是哀家的福气了！”
　　齐司玉看她笑了，也跟着笑，“太后娘娘福泽恩厚，能做您的孩子，是我的福气。”
　　庄梓芳同他说起别的，一点都不再想提那逆子的事了。
　　太后这次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一连好几天都不愿见萧煜铭，每次他来请安，就推脱不见，时间有些长了，弄得萧煜铭实在是无奈了。
　　“皇兄，母后真的很生气？这都十天了，我天天进宫，她都不愿见我。”萧煜铭无法，只能去找皇帝。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还有空分出心思回答他：“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气极了！母后年轻时候，曾得大和尚的帮助，所以最是尊敬信任他，你却敢在她面前说大和尚坏话，她如何能不气！”
　　萧煜宏瞄到他一脸没有错的表情，继续低头批阅，“还有，母后对齐司玉可是满意得很，疼爱得紧，你却如此冷落他，还记得母后曾有段时间，也受到父皇的冷落吗？你知道她最恨这事，偏偏还干，她不见你，正常的！朕也无法帮你！”
　　萧煜铭啧了一声，“为什么你们就不能谅解我呢！那齐司玉本就不是我想娶的，是你们硬塞给我的，我怎么就要接受了！”
　　“九弟，说实话，你还没见过齐司玉吧？怎么就那么反感他？”
　　“我不反感他，但我也不喜欢他。九王妃的位置，轮不到他来坐……”萧煜铭嘀咕着，心思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萧煜宏不看奏折了，转而看着他，“轮不到他，那该是谁？你的那个小孩？”
　　萧煜铭回神看着皇兄调侃的脸，不耐烦地说：“别套我话！”
　　“你都找人找了这么些年了，毫无收获，我看还是算了！珍惜眼前人才实际！齐司玉挺好的，别这么对待他！”
　　萧煜铭皱着眉头，“你们怎么个个都为他说话？那家伙给你们灌了迷魂汤？”
　　萧煜宏笑了起来，“想知道，你亲自见见不就行了。”
　　“不见！”萧煜铭起身出门，“别以为我会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