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朱藤醉相思》春出二月三

9、李驰归来

　　一连好几日，兰溪没有出过大门。在府上弹弹琴，读读书，描下画。似乎日子过得也挺快。

　　金成从那日出府后，也没再上门找过她。兰溪心里也赌着气。更不愿提及他。丫鬟们也都心照不宣。

　　这会儿兰溪坐在书房窗前台案边，铺着宣纸，正提着毛笔聚精会神的描着窗外不远处的一株木棉树，正当木棉花季，一树橙红，煞是好看。

　　“小姐的丹青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啦！“小竹一旁侍候着笔墨，一边赞叹着。兰溪也不搭理，眼晴望着远处的木棉，一边慢条斯礼的勾勒着画卷。

　　小青从屋外笑意盈盈的走进来，手里稳稳的拎着一个精巧的点心盒。见小姐正在画画，不敢惊扰，小心翼翼的唤了小竹过去。递过盒子于小竹，两人又靠近悄悄的耳语了一番。小青交待完即出了屋子。

　　“小姐，您饿了吗，想不想吃点什么？”小竹笑嘻嘻的凑近兰溪问着。

　　“不饿！”
　　“那要是你最爱吃的呢？”小竹故做神秘的说着。

　　“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小竹轻轻拿开兰溪手中的画笔，厚脸皮的满脸堆笑，拉起兰溪径直走到桌前。就见一个二层彩色点心木盒，小竹笑着揭开盖子，圆形白玉碟子里叠放着若干块儿成花型的梅花酥。

　　兰溪见罢笑笑，小竹忙说：“小姐，这可不是一般的点心，您再仔细瞧瞧！”

　　兰溪坐下来，拿起一块桃花酥瞧着。点心上一抹熟悉的香味迎上来，正中有着东连．沁芳斋字样。兰溪一惊：“哪来的？”

　　“是大公子专门派人去东连给小姐买来的。快马加鞭，路上一刻都不曾停歇呢！”

　　“一个点心而已，用得着跑那么远吗，那赶路的人得多辛苦！”

　　“小姐，您应该想着大公子为了您有多费心。还知道小姐从小最爱吃沁芳斋的桃花酥，那么有心的给你买来。小姐不感动吗？这要换作别人估计立马得痛哭流涕的跑去抱着大公子的腿请求恩宠了？”
　　“我说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几块点心你就能把自己给卖了？”

　　小竹不好意思的笑着，羞红了脸。

　　“你拿去分给下人们吃吧！”

　　“小姐，这样不好吧，要是让大公子知道了肯定得生气的。”

　　“你傻呀，不让大公子知道不就行啦！再说，难道非得我一口气吃完，吃不完分给下人们不行吗？”

　　小竹点了点头，拎着盒子出去了。

　　兰溪只要想起那婚期的事儿就心中气恼，无法释怀。觉得金家实在势力，枉费了她们一家对他们那么的信任。这下子画画的心情也没有了，干脆起身往园子里走走。

　　就见三五个老妈子在园子里一边干着活一边时不时凑近说笑着什么。兰溪隔着一条花带隐隐约约听见她们说李管家怎么有福气之类的话。出于好奇，询问到：“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下人被兰溪吓了一跳，寻声望去，连忙施礼请安。
　　其中一个老妈子丢下手上刚从花丛中清理的杂草，毕恭毕敬的走过来，弯着腰，回道：“回小姐，奴婢们是听说李管家儿子李驰啊。不对，不对！老婆子打嘴，是李将军要回来了。李管家已收到从皇城送来的快信，说是就这几天，就要到沛城了。”

　　“李驰哥哥不是去学武去了吗，怎么又成李将军了？”兰溪听闻李驰要回来了，万分欣喜之余又很多疑惑。

　　“那就不知道啦．．．．．．”没等老妈子说完，兰溪提着裙脚，一路小跑着去找李管家。李管家没找着，几个管事儿的说是一早就陪老爷出铺上忙去了。兰溪不罢休，正准备去铺上问个明白。刚跑到大门口，就遇到她爹和李管家一路说话着走了进来。

　　兰溪忙迎上去。“溪儿，什么事儿呀跑这么快！”兰孝文询问到。

　　“爹爹，李叔，是不是李驰哥哥要回来了！”兰溪气喘吁吁的问。

　　“我女儿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消息还挺灵通！”兰孝文打趣着。李管家在一旁笑着。

　　“李叔，你怎么光笑不说话！”

　　“你李叔是高兴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爹爹一边走一边跟你讲。”

　　“快说快说，李驰哥哥怎么成将军了？要回来了吗？”兰溪挽着她爹的胳膊催促着。

　　“你李驰哥哥当初是去参军啦，怕他爹娘担心，才说去学武。这三年在边境打仗立了功，听说还救过魏大将军的命。所以深受魏大将军的提携和器重。现在你李驰哥哥可是大都国最年轻的将军，前途无量啊！”兰孝文说完，看了看一旁始终含笑不语的李管家，冲他道：“没想到你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好福气呀！羡慕呀！怕是你小哥我这间小庙你到是该嫌弃啦！”

　　听到兰孝文说到这里，李管家万分惶恐，连忙拱手作揖的低声回道：“老爷言重啦。奴才在府上干了大半辈子，也跟了老爷大半辈子。真还没想过要从府上出去，一直想的都是哪天若身子骨不行啦，到是真该退休了！”说完，眼中泛泪。兰孝文一时甚是感触，眼里多了几分伤感，二人都只默默的往前走着，说不出话来。

　　离李驰归来的日子越来越近啦，下人们在老爷夫人的安排下开始在府上张灯结彩起来。用老爷夫人的话说是：李驰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在他们心中一直都把他当干儿子看待。兰府就像李驰的家一样。所以回家探亲这事儿必须是要在兰府的。
　　一时之间，李驰将军回城探亲的消息不胫而走。沛城的达官贵人们也都纷纷到兰府走动起来。连以前不曾有过来往的一些政客也在此时活跃起来，借着各种各样的名头上门拜访，大家都装作一直都很亲近熟络的样子，忙得兰孝文兰夫人分身乏术。

　　兰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的喜欢女德古训，就是因为这女德古训，她才能如此光明正大的躲在闺房庭院里，不用出门，不用见客，不用假惺惺的和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招呼寒暄。

　　要换做往时，她定是要想着法儿的出府去玩的。如今，仿佛整个沛城的眼睛都齐刷刷的盯着兰府，反而让兰溪打消了到处游玩的想法，貌似静静乖乖的呆在家里重拾起荒废以久的女红来。

　　若是说聪慧的人有啥不会的，女红就是兰溪的短板。每次拾起女红时，那双手同那根绣花针就像天生仇敌般，针锋相对，遍指鳞伤。

　　“小姐，还是算了吧。奴婢看着都疼。要是把这双手给扎坏了可怎么办。这可是一双既能弹琴，又能绘画，还会射箭的好手。”小竹握着兰溪又一次被针扎到的手指心疼的说。

　　“我是想着绣朵籣花给李驰哥哥当做见面礼，久别重逢，送个礼物是不是可以显得亲近一点，不至于因为分开的时间太长，让他对我感到陌生而过于拘谨。”兰溪得意的说。

　　“小姐，您那么多珍藏的小玩意儿可以送他一个呀，或者您画幅画，小姐您的丹青可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干嘛非得为难自己，去亲手做一个自己并不善长的东西呢？”

　　兰溪露出狡黠的笑容：“就是要送一个我极其不善长的礼物。看他是收呢还是不收呢？看他收礼物时左右为难却又不得不接的样子。他现在不是成将军了吗，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想瞧他看到我这登不上台面的礼物又会作何反应。光想想都十分有趣，我都有点迫不及待啦！”

　　小竹恍然大悟，露出无奈的苦笑：“原来小姐是这般打算，您那费心费力捉弄人的本事又来了！”

　　“快来，看我绣得怎么样？”兰溪递过在手中摆弄已久的丝绢于小竹。

　　“小姐，您这绣的是籣花吗？奴婢左看右看，横看竖看它就像一根不大精神的狗尾巴草而已。”小竹直摇头。心里想着自己就是闭着眼睛针绣，也不可能绣得出这么一团丑得出奇，令人费解的东西。

　　“小姐，恐怕李将军平时也没时间赏花除草的。万一他要是认不出小姐绣的这是什么怎么办？”

　　“那好办，我再给绣上两个字：籣花！只要识字就能认出了！”说完，兰溪雀跃的命小竹穿针引线，自己开始绣字。就两个字，在小竹的指导下足足发了两个时辰才算彻底完工。

　　次日清晨，早早的就有探子来报，说是李驰将军一行人已行至城外，由知府大人偕同地方大小官员正在相迎，催促府上的人在兰府门外列队静候。为了不打扰到李驰将军，官府更是早早就肃清了兰府周边行进的闲杂人等。

　　兰府上下近百余口人在管事儿的安排下有序的涌到府门外，下人们分做两排齐整整的跪在两边，中间空出宽敞的走道。兰孝文，兰夫人带着李管家和李驰娘全身盛装，矗立在最前面眺望等候。

　　兰溪在丫鬟的陪同下站在老爷夫人的后面。等待许久，站得腿都酸了，才远远见几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银色盔甲的将领们朝她们这方行来，后面跟着一众官员和护卫马车的车队。车队上空迎风招展的锦旗上面落着大大的“李”字。

　　看清前面行近的队伍，府前的人开始燥动起来。“原来竟是威震边境的银甲军，你儿子了不起呀！”兰孝文拍了拍一旁的李管家，赞赏着。

　　队伍最前方由地方官员和随从引路。李驰骑着枣红色的汗血宝马行在队伍中列，那刀刻般俊美的五官，一身闪着寒光的银甲更称托出他卓尔不凡的英姿。深邃锐利的目光在前方翘首等候的人群中搜索着什么，随后邪恶而英俊的脸上噙着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微笑，转瞬即逝。

　　在愈来愈近的队伍中，兰溪认出了李驰。记忆中那个不苟言笑，感觉傲慢自大却又处处谨小慎微的家伙到还是一副难以亲近的模样。只是现在的他望上去更粗犷了，更加强壮了。浑身上下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一种被震慑感，压迫感。

　　一众人下马，两边齐整整跪做两排的下人们齐声高呼：李将军，安！兰老爷兰夫人，李管家李驰娘连忙迎上去。李驰一一俯身行礼。李驰娘更是抱着分别几年的儿子痛哭流涕。官员们随行人围做一团。大家笑着，安抚着，相互间说着有的没的客套话。一副其乐融融，久别重逢的画面。

　　兰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过于热情的官员随行者挤到了迎候的队伍外面。看着抱着李驰不撒手的李驰娘，和周围兴奋的人们，前面全是挡住视线的人头，兰溪热情全消，换做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你们让让，让让我家小姐！”小竹准备开道挤到前面去。兰溪拉住她示意不要。

　　“还是先进去吧，这里人太多了，我都快要呼吸不了空气了，就觉得胸闷！”兰溪对小竹讲到。于是，二人撇下热闹的人群冷清清的进了府，回去了自个儿的美兰居。

　　李驰望着消逝在朱漆府门里那最后一抹云纱碧影，目光中一瞬间闪现的落寞顷刻悄然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