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以适

2、第 2 章

　　2.

　　荣霖这个人素日里极重自己的生活质量。
　　在荣家上下，不论是主人管家还是仆人，都知道这个人是除却荣老爷以外最刻板且翻脸无情的利己主义者。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他看书的时候喜静，敢擅闯进来聒噪的人一定活不到第二天的日出。

　　“哎大侄子！你有没有看到Giant新放出来的比赛预告？！实在是太令人热血沸腾了！！”
　　荣霖头也不抬，他拉长了声音叹了一口气，“Forget other's faults by remembering your own.（想想自己的错，就会忘记别人的过）”
　　“……啥意思？”
　　“向宁远，如果再有下一回，你这辈子都别想踏进荣家一步。”

　　抱着电脑的向宁远委屈了两分钟，才找到重点，“你，你怎么能这么跟姐夫说话……”
　　荣霖冷笑两声，“哦，我差点就忘了你是我‘姐夫’。怎么，老爷子同意你娶我姐了？那颗‘晨星’的钱你凑出来了吗？”
　　【荣二小姐下嫁向家小少爷，被荣老爷威胁买婚戒】的事情，圈内的人都知道了。向宁远他家也不是买不起一颗晨星钻戒，但荣老爷说了，要他向宁远自己买，而且不准任何人借钱给他。当然，荣霖说要放高利贷的时候，荣老爷没拒绝。于是乎这些天向宁远都泡在荣霖身边，琢磨着怎么把这人哄高兴了，能再把利息减一减。
　　但向宁远现在有了新的办法。

　　“我是没有，但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向宁远将电脑举到荣霖面前，“看！就是这个！第四届的Giant大赛，冠军有三百万美金呢！”
　　荣霖：“……”
　　他把手上的书往桌上一拍，大手一捞就捞走了向宁远的电脑，三两下就扫完了官网上关于游戏的内容。
　　“第四届啊……”向宁远还在啧啧称奇，他自己一直是Giant公司的死忠粉，平日里没什么事就会打打游戏，操作算不上好，却也比大多数人要厉害那么一点，“不知道那个King走了，冠军会不会就刚好花落我这头了呢……大侄子，听你姐说你也有玩这个的？要不要一起去参加？”
　　荣霖又“呵呵”了两声，“没兴趣。”他从软椅上起身，抱着书一字一顿地对着向宁远道，“Giant一向先挑人进初赛，我建议你在做梦之前，还是先去关注一下高利贷的市场。别怪我没提醒你——婚期将近。”
　　“……知道了。”向宁远的眉毛耷拉下来，像只做了错事的萨摩耶。他目送小少爷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收了电脑便下车库去开车。他要去找一个熟人，而这个人，能让他内定进入Giant的初赛。

　　无独有偶，这么想的人怕也不止向宁远一个。
　　祁采与顾蘩的目的地也是市中心的山海大厦，他们要去找一个与Giant有关系的人，而这个人，恰好向宁远也认识。
　　“怎么还有插队的？”向宁远很是不乐意，他叫着与那个荣霖有几分相像的人，“叔叔！明明是我先来的！”
　　祁采：“……”
　　顾蘩：“……”
　　啊，原来不仅被人抢了先，人家还有关系的。

　　徐海泽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不要乱喊，谁是你叔叔？”
　　他是荣霖的叔叔，可不是他向宁远的。不过关于徐海泽为什么姓徐而不是姓荣，这个问题向宁远也来不及再想了。
　　向宁远顾不得外人在场，都快哭出来了，“徐叔叔！我求求你了！难道您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和荣霖那小子签卖身契吗？！那可是会死人的！”
　　祁采给了顾蘩一个眼神，趁着徐海泽沉默的当口道，“徐叔叔，我们也是和这位……嗯先生一样想来了解一下第四届大赛的事情。我们都知道Giant那边一定有初赛的名单，我只是希望能提前知道一下我与我朋友有没有进到名单里面。”他说话彬彬有礼，也没有什么威胁的意味，“父亲母亲最近都在实验室里，他们让我代为转达一下，您托他们帮忙那件事情——”
　　“好了我知道了。”徐海泽打断他的话，“我帮你们查一下id号。”
　　祁采早就准备好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给徐海泽递过去，点点头，“一切就麻烦徐叔叔了。”
　　徐海泽点点头，又眯起眼来看他身后的顾蘩，“小蘩长这么大了啊。”
　　顾蘩温顺的眼神与他的相碰一下，又移开，点了点头。
　　被所有人忽视的向宁远不耐烦了，他眼神不屑地朝离他最近的顾蘩飞去，“不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吗？”
　　屋内一瞬间静谧了。
　　祁采不动声色地挡在顾蘩身前，他冷冷地看了向宁远一眼。

　　“我的朋友不能说话。”

　　向宁远很是吃惊，“哑巴也能参加比赛？！”
　　顾蘩的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祁采面无表情，徐海泽则有些无奈。
　　徐海泽叹口气，指指向宁远，“你先回去，我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帮你最后一次。”
　　向宁远一瞬间便喜形于色了，“谢谢徐叔叔！谢谢徐叔叔！我会加油的！”
　　顾蘩看了一眼祁采，眼中有深深的不认同。
　　他觉得向宁远有点儿二。

　　向宁远是真的以为顾蘩是哑巴了。他乐不思蜀准备走的时候，还冲到顾蘩面前，作势要给他一个“善意的拥抱”。
　　顾蘩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祁采侧身上前帮他挡下了。
　　“给个拥抱也不行？我是真的觉得他挺可怜的嘛。”向宁远不认识祁采，却也听过他爸妈的大名。享誉世界的科研人员，不知道徐海泽什么时候搭上的，又求他们做了什么事。
　　祁采无奈，“我们不需要你的可怜，要走快走。”
　　向宁远丝毫不介意他的没礼貌。他身后薅了一把祁采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这小孩儿一点都不可爱，你看看你朋友，看着多乖……我这年纪也能算是你哥哥吧。”

　　祁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给他薅够了，转身拉着顾蘩就走，跟逃似的。
　　“谢谢徐叔叔！徐叔叔再见！”
　　“哎……好吧。”徐海泽正准备打开那份初赛名单，本想唤那几个孩子留下来看看，谁知人家跑的这样快。
　　他打发走了向宁远，在座椅上坐下，滑动光标粗略瞄了一眼，拿起手机给荣霖发去一条短信。

　　下午时分，荣霖听着歌儿拿着鱼竿在自家后院河边钓鱼。
　　这些天没人敢给荣霖少爷甩眼色，徐海泽那短信的震动音惊得水面一阵波澜，荣霖连看也没看，任他在木质的走道上来来回回转圈，最后险些掉进水里。
　　荣霖扔掉连鱼饵都没有的鱼竿，这才点开屏幕。

　　【前些天我的那些朋友反反复复地想跟我打听你，问你这次是不是真的不参加了。】
　　荣霖想了想，回了个【嗯】，再想了想又回复了第二条【其实游戏可以，只是对手都太无趣了】
　　【有可能这回能遇见有意思的对手呢？真的不考虑考虑了？宁远也在初赛的名单里。】
　　【那就更不必了，我怕他看见我会哭出来。】
　　【说的也是。】

　　对话就此结束。荣霖扔了手机仰面躺下来，望着蓝天感叹第一百零一回——真是无趣的人生啊。
　　他好像什么都拥有了，却又其实并不剩什么。

　　荣霖记得第一届Million大赛的时候被徐海泽强拉着去玩儿游戏的场景。那时候他和现在一样无聊，而徐海泽正愁着怎么挤进这个全息游戏的竞技市场。
　　“这个游戏……好玩吗？”荣霖问他，“有什么吸引人的？”
　　徐海泽的对象是个高大壮的外国人，叫Lambert，也是Giant公司的总经理。荣霖见过他很多回，也聊得来。因为徐海泽与Lambert的关系，荣家一度要与他断了关系，甚至逼着他改了姓。
　　荣霖不愿去翻起长辈们的陈年旧事，对此从不存微词，因此在徐海泽支支吾吾提起时，荣霖自己其实也是愿意过来帮忙的。
　　他始终觉得，不论对方是谁，是男是女，只要与这个人在一起时能拥有发自内心的快乐，便是最完美的爱情。
　　有原因才能引出结尾的事，荣霖看得清楚明白，自己却从来厌恶感情。

　　徐海泽搓了半天手，“额……冠军有三百万美金？”
　　荣霖：“……呵。”
　　徐海泽：“……”

　　最后，是Lambert开了口。
　　他朝徐海泽做了个“安心”的手势，递给荣霖一副游戏耳机，“霖，在得出结论之前，你不如自己试一试？”

　　荣霖沉默了一会儿，接过了Lambert手里的耳机。这么一试，便是三年的连冠。
　　徐海泽对此沾沾自喜，“Lambert，我侄子学过很多年的大提琴！怎么样？我就说这个还是有关系的嘛！”
　　Lambert：“……或许吧。”

　　荣霖这辈子都没缺过钱，奖金到手后他先拿三分之一做投资，又捐了三分之一，剩下的没动。他上面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照拂的不得了，况且荣老爷子最溺爱这个孙子，他认为荣霖是小辈里最具智慧的，所以，他更应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在荣家上下，所有人都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选择自己的婚姻，就像荣霖的二姐一样。她不顾荣家而选择向宁远，那么她与向宁远便应该承担自己选择的结果。
　　荣霖甚至觉得，只要不像徐海泽一样选个男人，他就算呆在家里一辈子无所事事，都没有人敢说他一句闲话。

　　只是，未来的事，又有谁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