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璞成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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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暂时还没有心情吐槽他命令前女友陪她去工作这种事情了，我更好奇的是他的客户是个怎样的大佬。酉南的地价不高，柏溪的地价比起市区更是低。但即便如此，要在这种地方建一个私人园林也还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呢，这得何等的魄力，何等的财力，何等的关系啊。就这种人物，我是不屑于去见的，要让我见着，我……肯定是忍不住想抱个大腿的。跟他们比起来，田恩戍算个屁啊，他就是个暴发户而已，人家才叫大户人家，天之骄子。
话虽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八卦了林园的主人。
田恩戍开着车，语气倒显得很轻快：“算起来是你姐吧，璞成玉。”
好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现下听着，仍让我想逃跑。
我从小就算是那种比较无敌的小孩，因为我一向表现得聪明伶俐。但即便如此，我在邻里看来还是又很多缺点的，比如过于调皮，虽然成绩很好但总是教唆着其他孩子跟我一起疯一起逃课，所以在他们看来，他们孩子成绩不好十有八九也是我害的；虽然我见人就笑但很少会跟人打招呼，而且吵起架来也总是嘚啵嘚啵怼得对方哑口无言，这一点说好听了叫口条顺，不好听就是得理不饶人……诸如此类我的优点总是被缺点给比了下去。我既是那个总拿第一的小天才，又是那个坏孩子。
璞成玉就不一样了，她长得漂亮，又温柔大方，见人就叫，嘴甜人善。虽然她成绩没我好但她依旧超越了我成为十里八村最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
璞成玉的父母都在省电视台工作，长相自是不必说的，毕竟那优秀的基因摆在那里。她的人生和她的名字是一样一样的，提一句，她这个名字是村头的老仙儿翻字典拜菩萨算了半个多月才算出来的，据老仙儿的描述，这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好名字。老仙儿没说谎，这真的是个好名字。璞成玉大不了我几天，表现得却比我成熟不少，我倒是无所谓，但旁人不是这么想的。我们在一起上了五年的小学。五年间，我听得最多的话就是“成玉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啊，要是成绩和容小妹一样好就好了。”“光成绩好咋行，容小妹一天天的野得收不住，再者说了，成玉的成绩也很好，比容小妹低不了几分的。”……总之我就这么被比较了五年，直到我转去了市里上学。
我以为再碰不上她了，因为听说她父母要送她出国。没想到的是我居然又遇上了她。那是高二的时候，因着学校的迎新晚会租的是田恩戍家的器材，灯光师临时有事来不了，老师让我去调度灯光。彩排的时候，我在后台调试。中央光源打下去，照在她身上，她穿着一袭水蓝渐变色晚礼服，端端的站在舞台上，灯光给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光影，她看起来就像个公主一样。我那时候才觉得，我和她真的是有很大差距的。她是玉，我是铜。
每个人都有克星吧，我的克星可能就是璞成玉。
我不是很想见璞成玉，但是车已经开到了高速上，想下去是不可能了。所以我是造的什么孽啊，还个钱唤出了摧残的青春回忆来。
田恩戍倒是聪明得当紧，没从服务站下去，而是选了个小路口离开了高速，七拐八拐的往山里面去了。我都怀疑他想卖掉我才编了个有人建园林的假话出来，到底还是我见识太浅，那园林的轮廓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不太敢信。
这个设计师的眼光也许不怎么好，墙体是中式园林的墙体，进去看到的第一个建筑却是西式的。混搭这个东西怎么说呢，弄得好就是时尚，弄不好就是这样的另类又丑陋了。不过仔细看下来也还是不错呢，处处都透着金钱的味道。
田恩戍领着我往里面走，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男人迎了过来，脸上挂着有些谄媚的笑容。我是不太喜欢这种场面的，老天向来不公平，像田恩戍这样的人，生来就比身边的人优越些，他可以接受长辈的恭维，他的对立面大概就是这个男人这样的人吧，打拼了半辈子，还得拍比自己小的人的马屁。田恩戍当然没有很厉害，他厉害的是他的爸爸给他创造了一个不用太努力就能获得成就的环境。男子笑着迎过来，语气轻快而亲近：“恩戍来了啊。”田恩戍笑着点头，是我没见过的那种笑，很商业，但不让人觉得讨厌：“今天过来把工人的钱结了，”说着把手中的箱子递给了男人“麻烦您了，陈叔。”被称作陈叔的男子接过箱子，笑呵呵的点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还不都是我应该做的。那成，我现在就过去把帐合一下，你和……”他看向我，眼神探究。我也惯性的摆出职业笑容来：“叫我小容就好。”陈叔笑得灿烂，和刚刚谄媚的笑容是不一样的：“那你和小容慢慢逛，现在都完工了，只剩几处屋子没刷漆了。”
陈叔很快走了，把我俩丢在这里，不管我脸上尽是尴尬。
田恩戍抬脚就往里面走，丝毫不管我的想法，我能怎么办，只能跟上去啊。刚在盘山路上的时候就发现这破园林修得特别的大，靠我自己，除了迷路估计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今天很巧，璞成玉在轻囿，正好带你去看看。”就田恩戍这种丝毫不顾别人有没有在听听不听得懂的谈话方式，要对方不是我他肯定早就被打死了，走路的时候我都很克制不把他踢到池子里面去。
轻囿。
刻在院门前的一块石头上的两个字，我大概知道为什么璞成玉要将这园子叫做这个名字。
说起来，璞成玉还是比较可怜的。一个所有大人都喜欢的孩子，肯定是有很多小孩都不喜欢的。她和我不一样，我这个人脸皮厚，又向来表现得不是很爱学习，虽然我成绩好，但我游戏玩得也不错，所以和什么段位的人都处得来。璞成玉大概是过于优秀，又大概是过得压抑了些，她话不多，对谁都温柔的笑着，下课也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看书。她就是那种看小说都会给人一种看奥数的感觉的人，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太讨人喜欢。很多人都有同样的心理，你可以比我优秀，但你的优秀是用勤奋换来的那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是人的劣根性啊，自己不努力或者努力的成果比不上别人，就会嘲笑别人愚蠢，死脑筋。璞成玉又是那种不会为自己讲话的人，她就算知道别人在背后说她这做作那装逼，她也不会站起来为自己说一句“你放屁”。
也因着如此，璞成玉几乎是没什么朋友的，而那次迎新晚会后开庆功宴，她发现我也在之后，就把我当成了她唯一的朋友。有什么不开心的都会来教室找我，闲着没事干也会来找我。我这个人，有时候真是虚伪得紧，就算我一点也不想和她做朋友，我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她来找我玩，而且总有男生想通过我跟她表白，藉此，我收了不少的好处。所以我对璞成玉的态度一直是热不起来但也不冷，我不会表示我和她是朋友，也不会跟她分享我的生活，但别人跟我说“容宁桐给你朋友带个话呗，就是璞成玉。”这类话时我都会点头，别人看来，我和璞成玉是朋友，且，我是璞成玉唯一的朋友，直到快高考时她拿到了国外学校的offer提前离校了，我的身边才少了那波想透过我跟她表白的人，慢慢的也没人再跟我提起璞成玉了。
璞成玉的人生再很多人，包括我的眼中，都是成功的模板。她从小优秀到大，人们看她，便是看一个从为经历过失败的幸运女神。时至今日，她已经是真正的上层人士。同我相比，田恩戍从他父亲手上继承来的一切亦算成功，只是和璞成玉比起来，又只是个小尾。我不是很想见她，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坦荡的人，以前我比不过她，所以我一直安慰自己我比她多朋友，也一直活跃于各处，特别是有她的地方，但我还是比不过她。现在更是比不过了，只是我不能在田恩戍面前怂。
屋子里是全复古式的装修，这很符合璞成玉的形象，我时常觉得她就是古代那种大家闺秀，迈着小碎步，说话轻轻柔柔地，永远笑着，让人看了很舒服。进了这个屋子倒真觉得眼前这人就是个穿越时光而来的明珠。
璞成玉坐在窗边看一份报纸，这个举动就显得和我们这些普通人很不一样了，现在还有几个人愿意静下心来看密密麻麻全是字的报纸，同样的新闻，我们都愿意拿着手机或者平板、电脑刷。见我们进来，她显然是惊喜的，飞快地奔过来抱住我。优雅的人真的不一样啊，我跑起来就是短腿恐龙，人家跑起来就是奥黛丽赫本。我甚至觉得这画面像电影里一样，她跑过来，拥我入怀，裙摆向上抛然后落下，一切都那么美，除了被她抱在怀里的我。
她和从前一样，看见我就很开心，我觉得她没怎么变，只是更好看了，这是正常的变化，是生命成长的正常轨迹。她还是她，从始至终都被人宠着让人羡慕的那个璞成玉。
“我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这里最好。一直也想再见到你，只是我出国后爸妈就搬家了，也联系不上你了。不过还好我先生现在要回国来发展，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说想学园林设计，想把家里变成园林。我就跟我先生说一定要在酉南建一个园林才行。”璞成玉一直笑着，我知道她是真的很开心。这些话换别人说出来那肯定是满满的炫耀，但她不是，她的每一个字都很真诚，我知道，她一直把我当作她最好的朋友。我说过的话她都记得很清楚，这大概是我跟她的另一个区别了。我没有觉得她是我的朋友，可是现在我觉得有这么个朋友其实也很好。
我们聊了很多，和以前一样，大多时候也都是她在说。女生聚在一起总是会聊到感情这个话题的，我对她先生也挺感兴趣的。
璞成玉拿了相册给我看：“我出国的第二年在一个酒店做兼职，你也知道，家里送我出国其实也挺费劲的，我就想着自己赚点钱做生活费，然后就找了那个兼职。正好他朋友的公司在那举行酒会，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他的，因为都是中国人嘛，聊了很多。他比我大十多岁，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为了他的钱才巴结他的，其实是他追的我呢，他是个很好的人，我在国外这些年都是他在照顾我，为了尽量的配得上他我也做了很多努力，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再说我图他的钱了，大家都说他图我的美貌呢。”
“真好，说你图他钱的人肯定和你不熟。”因为不熟，人们才可以肆无忌惮的恶意揣测他人啊，我想她刚跟她先生在一起的时候肯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熬过了也就可以把这种压力当玩笑话说出来了，她真是一如既往的勇敢。
“光顾着说我了，你和恩戍是不是也快了。哎呀我那时候真羡慕你们，互相喜欢，又不惧别人的目光。之前我知道是恩戍接的活我就想让他带你过来，但是他说你忙着，我还以为暂时见不到你了呢。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这红包都备好了。”璞成玉说这话的时候，田恩戍在门外长廊上抽烟，门开着，我能看见他的半个背影，虽然穿着西装，但总觉得挺像个小孩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笑有多难看多尴尬，因为我感觉我的嘴角没能成功的扬起来：“我们……分手挺久了。”
然后屋内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氛围，这是在我意料之内的，分手这段时间来，只要我有和认识我俩的人说这个事，氛围都会如此的尴尬。
“哎哟没事啦，感情的事情不可能一成不变的嘛。要是你认识什么优质的男人，记得给我留意一下，我妈正好在给我张罗着相亲呢。”
话音刚落我抬头便看见田恩戍站在门口，气氛就更加尴尬了。我这张破嘴！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啊，彷佛被人点了穴一样，我们三人就那么面面相觑的愣了好一会，田恩戍才扬了扬握在手中的手机：“刚收到消息，有个客户过来拜访，我得赶紧回去了。晚上我再过来接你。”
璞成玉噗地笑出声来：“你俩还真是，纠缠不休啊。”
纠缠不休，也对，我们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自己到底该怎样去面对对方，也不知道彼此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样的感情没有底气，没什么值得观看的。
璞成玉带我在她的园林里转了一圈，比起景点里的园林来说，这不算大，但是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了。璞成玉的园林里配了厨师和保姆，我第一次享受了一把有钱人的生活，我俩坐在长长的餐桌两端，中间摆满了各派系的美食，完全不用担心手不够长，每道菜上来就会有人帮我弄到我的盘子里，要不是我脸皮不够厚，我都想让人喂到我嘴里了。这种生活我也幻想过无数次，但真正让我感受到了，我又觉得很不自在，比起这种很多人围绕着伺候的日子，我反而更喜欢自己动手做一顿简单却都是我喜欢的食物的晚餐，不想动手也可以点一些大家都觉得没有营养却又都很喜欢的外卖。我这辈子都不会这么有钱，但我不会因此而不快乐。
我和璞成玉聚在一起同我和别的老同学聚在一起是一样的，关于现状没什么话好说，只能反复咀嚼着过去的事，一遍一遍，试图以已消逝的往昔来增加彼此之间的温度。就那么重复过去竟也到了深夜。
田恩戍来时，我和璞成玉正聊到万乾里追璞成玉的事儿。没错，万乾里这个人，是个好看的女的他都喜欢，当年追璞成玉的那波人中，自然是少不了他的。在那波人中，万乾里算比较疯狂的，他曾经当着我们班主任的面送给璞成玉一束玫瑰花，好在他和璞成玉都不是我们班的，否则肯定是要被抓去教育一番的。他也借着主持的名义明目张胆的给璞成玉表白，被质问时就一脸无辜的说稿子就是那么写的，而那个思想不纯洁满脑子龌龊的写稿人就是我。
“万乾里肯定是配不上你的呀，你都不知道他现在胖的哟，跟打了脂肪进身体一样。”抓住一切可抓住的机会诋毁他，是一种乐趣。
“那时候不懂事啊，我觉得万乾里很帅的啊，就是夸张了点，他送我那个玫瑰花，晚上的时候我用来泡脚了。”没想到，女神也会做这种事情，可怜如我，连个泡脚的花都没有。
我正笑着的时候，田恩戍就推门进来了，看我俩笑得腰都弯了，明显愣了愣才开口：“敲门也没人应，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这语气慢慢的都是尴尬。他这一开口，冷场来得太快，我连笑也笑不出来了璞成玉反应快，招呼他坐。田恩戍摆了摆手：“我来接桐桐回去，给她定了明早的机票，”又看着我“我问过徐老师了，说你没请假。”我这才想起来，光顾着和他划清界限也没有想着请假。结果划清界限也没有成功，假也没有请。不过现下对我来说划清界限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比起这个事我更介意我那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工资。
璞成玉也没有留我，大方的送我俩到大门口，和我约定了时间去菖珩找我玩。
从前我们把离别看得很重，哪怕只是放假离开学校也要拥抱着说些酸溜溜的话来表达自己有多么不舍，即使那种离别根本算不得什么。长大之后，离别变得稀疏平常，便再没那种依恋的情绪了。有再见的机会便约定着再见，没有再见的机会便默默地转身离开就是。因为长大了才发现离别这件事本身就和喧嚣无关。
田恩戍在机场旁边订了两间房，看他这架势，明天还要送我上飞机呢。我也不好拒绝，一来我把钱都给了他我也没有多余的钱再去订房间，二来我觉得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跟他好好聊一下，高腾绰说的没毛病，有些事情就是要说清楚才行。
前台拿了房卡给我们，领我们去房间。
进门的时候，田恩戍突然把我拦在了门口，递给我一张银行卡：“这是我的卡，我的钱都在里面。”
嗯嗯？这个操作我怎么有点看不懂，是要我打劫他吗？我还没有表达我的疑惑，他就又开口了：“我们和好吧。”
这是我没想到的，我来酉南找他，只是为了把钱给他。在这之前我已经对我俩的感情不抱任何的希望了，他不问我要利息我已经很感激了，现在他来说和好，真的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虽然我明显没看懂他的操作，但不懂就要问嘛。
“我不知道，只是我觉得这是你希望的。”
这我就懵逼了啊，难道我给他的感觉就是我在纠缠着他和好吗：“这并不是我希望的事情，我来还你钱是想和你划清界限，如果给你这种错觉，我真的很抱歉。”妈的！老子终于也硬气了一回！
“那是我希望的，我们和好吧。”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硬气不起来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璞成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