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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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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叶笑像往常一样坐在水池边吃早饭。占斯一手拎着扫帚,一手拿着一张拜帖走了过来。
“武林大会的帖子,今年又送来了,去不去啊?”他眼里带着几分期盼。
叶笑接过拜帖,随手一扔,摇头笑道:“你知道的,路费太贵,不去。”
年年都是这个借口,山水纤会差钱?!
占斯气得咬牙,扭身就走。
那张红色拜帖边缘镶着金线,做工极其考究。叶笑拾起来展开,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山水纤不过三人,竟还能让武林盟主亲自惦记——家中藏着宝贝,果然难得安宁……
厨娘木香走过来,扫了一眼她的盘子,皱眉问:“今儿的菜不合你口味?”
叶笑连忙摇头,“没有,挺好吃的。”
“你根本没吃。”
“我只是有点心事。”她晃了晃手中的拜帖,笑道,“占斯想去武林大会……”
“他一直想去。”木香不以为意,“可他的任务是保护你。老纤主临终交代,你不能离开山水纤半步。”
“我知道。”叶笑站起身来,笑容却有些苦涩,“老纤主的意思,大概也是我师父的意思。她一向只听他的。”
她沉默了片刻,才摆摆手,“你收起来吧,我去后山看看。”
山水纤的后山,是一整片药圃。
那里的草药全是她一手栽种,每一株都稀有珍贵。
她是个弃婴,从小被山神庙的老妪收养,三岁那年老妪病逝,她被遗弃在街头。一天,她缩在角落里,饿得快死了。就在她快要昏迷时,看见一个少年从街头经过,仿佛看见了生的希望,她奋力爬过去,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少年神情冷淡,毫不留情地捏住她手腕上的痛筋。她疼得冷汗直冒,却倔强地不肯松手。
很久,他眼里才多了几分温度。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上山,摁着她的头对一个男人行礼。
“叫师父。”他声音冷如霜雪。
她乖乖照做,低头不敢多看。
男人问:“哪捡来的?”
他回道:“街上。”
男人甩袖而去,只留下一句,“你捡的,你养。”
她望着他的背影,害怕极了。
少年回望她一眼,转身离去。再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馒头。
“师兄……”叶笑的思绪回到从前,神情有些黯然。
五年了……你到底去了哪里?
远处山坡上,有人静静地站着看她。
身影颀长,气质冷清,仿若一轮孤月,冷意疏离。
她起身望去,他却倏然离开,悄无声息。那一瞬眸中浮现的光彩,也随之消散。
“你不打算告诉她?”山水纤外,姚子修问道。
男子摇头,沉默不语。
“笑笑找了你整整五年……”姚子修叹息。
男子闭眼,低声道:“师父,就说我死了吧。”
—
瀑布旁,叶笑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殷果,笑嘻嘻地问:“师娘,这次又是在哪儿找到师父的?”
殷果虽未与姚子修成亲,却多年相伴,对“师娘”一称听得甚是受用,“你师父躲我躲得厉害,这次竟躲到定西城,还好我那里安了眼线。”
“师娘真厉害!”
她想了想,又问:“他……一个人吗?”
“当然!”殷果理所当然地回道,“他还能和谁一起?”
“哦……”
昨天,师父突然对她说:“以后别再找你师兄了。”
她一听,眼睛顿时亮了,“您有师兄的消息了?”
“没有。”姚子修立刻否认,随后皱起眉,“为师只是觉得你这般苦寻无果,实在没意义。”
“可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她语气坚决。
姚子修叹气,不再劝她。他早知,这孩子一旦认定的事,谁劝也没用。
——
她越想越不对劲。
师父怎么会无缘无故提起师兄?
定西城……又恰好是殷果的眼线所在。
她决定试探一番。
“占斯!”姚子修和殷果刚一离开山水纤,她便找到占斯,“你母亲寿辰是不是这几天?”
“后天啊。”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明早。”
“那我跟你一起。”
“……”占斯一脸震惊。
她话音一落,他脸色就变了。
“你去干什么?你去了我家算什么事?纤主不是说了,你不能——”
“现在我是纤主!”她打断他,“放心,我不回将军府,就住客栈,你不必对你家人提起我。寿宴结束,你来客栈找我就行。”
“不行!”
她表情忽然认真了,“我师兄,可能在定西城……”
“所以,这一趟,我必须去。你愿意带我也罢,不愿意我自己走!”
她话一说完,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叶笑!”他低吼一声,气恼地看着她,却拿她没办法。
沉默许久,他终于松开手,“我带你就是了!”
她欢呼一声,飞奔去收拾行李。
占斯挡住她,俊朗的脸忽然泛起一抹红。
“如果有一天……我也失踪了,你会这样找我吗?”
他的目光灼热,直直看着她。
叶笑愣了一下。
良久,她跳起来一巴掌打他,“我师兄不是失踪,是报仇去了!”
“啧!”他被打得弯下腰,“你就不能温柔点?”
再抬头时,她早跑没影了。
他有些落寞。
她终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那份坚定的光芒,只有提到宁隐尘时,她才会有。
他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的目光?
—
定西城。
叶笑刚住进客栈,李副将便带人将客栈前后包围。
“都安排好了?”占斯问。
“世子放心,属下一定保叶姑娘周全!”
“我爹呢?”
“元帅今日在府中,听说有贵客来访。”
“谁?”
“这个……属下不知。”
占斯摆摆手,转身望了眼叶笑房间,才转身离去。
二楼,轩辕瑾正倚窗而立,凤目如电,容貌俊美,紫金冠在阳光下耀眼生辉。
“侯爷,那不是占世子吗?”手下低声问。
“是他。”
叶笑这时正巧走上二楼,一眼便看见他,脚步顿时僵住。
冤家路窄啊……
她缓缓转身,正欲离去,耳边“唰”地一声破风,一枚翡翠扳指钉在身旁的柱子上。
她只好回头,笑着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好久不见啊,轩辕兄。”
“确实。”轩辕瑾微笑着抬头,“不过我没看错的话,你刚刚,是想假装没看到我吧?”
“你看错了。”她一脸认真。
旁边侍从撇嘴:撒谎也不打草稿。
轩辕瑾端起酒壶,“占斯带你来定西,却把你留在客栈,也太不近人情。”
“是我自己要求的。”
“哦?为何?”
他倒了一杯定西名酒“九月红”递给她。
她接过,犹豫了下,又放下。
“我是江湖人,去那种场合不合适。”
他盯着她,目光探究,“那你为何来?”
她面色微敛,“私事。”
轩辕瑾笑了。
只要提到宁隐尘,她就像变了个人,满身带刺。
有趣得很。
“宁隐尘不许你喝酒?”他忽问。
“不是,我酒量差,定西酒又烈,喝不得。”
“那改日要不要来京城试试?”
“若有缘……”
“十年未见,如今重逢,岂非就是缘?”
“若真有缘,又怎会久别?”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轩辕瑾这样的人,她招惹不起。
他,皇帝亲侄,掌南部兵权,皇爵在身,帝王亲口道:皇侄如亲子!
这样的男人,怎会与她有交集?
她记得,他幼年体弱,被送至断魂山求医。师父常年不在,师兄忙制毒,只有她照料他。
她年幼走路都不稳,还要端汤送药。熬错药的事,常有发生。
记得那日他喝完药,死死盯着她,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
她慌忙摸脉,怎么都摸不到,才哭着去找师兄。
师父曾说,再晚一步,他就魂归地府了。
想到这儿,她端起酒杯,一口灌下。
“咳咳!”
她呛得脸红耳赤。
“做贼心虚。”轩辕瑾似笑非笑地说。
她竟无言以对。
——美人果然记仇!
—
那年,他跪在凤灵殿外,香烟缭绕,心如止水。
母亲龙典凤问:“吾儿为何执意离宫?”
他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
“毕竟,我不姓龙。”
忠心,从不是他自认就算,唯有皇帝认同,方为忠臣。
可一旦皇帝说他无忠心——那便是死罪。
皇权之下,从无侥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