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话》冻陵

18、鬼脸

　　又行走了一个半月，罗巫商队穿过大石国西边国境，来到影绝国内。
　　“不如从邹林走吧，这里的不确定性太多了。”赵伟说道。
　　“不可，不可。倘若那边收到了消息，我们岂不是狼入虎口，”崔文康轻捏玉佩，“我在这里有位师兄，能得到他帮助的话，纵穿影绝国应该会简单很多。”
　　影绝国是无主国，二十年前其执政者影绝魂一脉惨遭灭门，凶手至今仍是个谜。那时大辽朝皇室急于扩大势力，索性不再立王，将政权回归中央。然而影绝国毕竟疆域在大辽朝各国中名列前茅，而且其他接壤国家也不会不觊觎这块肥肉，所以皇室管理起来可谓心有余而力不足。四面八方布满豺狼虎豹，相互忌惮，相互提防，反而造就了影绝国二十年来无主的现实。于是，在这片自由的沃土上，许多宗派争先恐后地入驻，本地也应运而生了不少小门派。这些小门派里鱼龙混杂，大部分干的都是烧杀抢掠的勾当，毕竟许多人只为混一口饭吃。
　　风烛残年的老人被壮汉一拳打翻在地，嘴角渗出血丝。
　　“王力大爷，王力大爷，给小的留点吃的。小的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就靠这些口粮了。”老人拽着大汉的裤脚哭喊道。
　　王力拎着大袋子，不耐烦地说：“你一个人啊，也就是说，杀了你也没人会寻仇喽。”说罢，一脚蹬在老人面门。老人鼻子里迸出鲜血，抽搐几下，没了气。
　　“呸，老不死的，身子骨那么瘦弱，还能流这么多血，肯定吃了不少好东西。”王力头也不回地走了。
　　商队静悄悄地路过，如同旁边只是两个孩子嬉戏，如同整个村子是孩子的天堂。未明与花妖同乘一马，他捂住花妖的双眼，不愿意花妖看到如此血腥的场景。花妖乖乖地叠上自己的手，其实她从对话里已经猜出个所以然了。对于花妖来说，她从小与婆婆住在一起，见过的第一次死亡就是婆婆，除此之外，几乎是美好的回忆，所以此刻仿佛有冒着寒气利刃袭来，那种寒气直逼大脑，令人战栗。
　　未明心里也不平静，狂暴的气息在丹田翻滚。崔文康叮嘱过他，若非威胁到自己生命，千万不要出手。巫罗商队之所以还平安无事，一来因为成群结队，小门派有所忌惮，二来不挑衅生事，尽量不发生摩擦。一旦引起了小苍蝇的注意，招来的只会是数不尽的麻烦。在巫罗商队和逞一时之勇之间，未明果断选择前者。
　　“哎呦。”壮汉绊了一跤，袋子里的食物散落，沾上了泥土。他回头一看，原来路旁的房屋废墟多了一只脚。话不多说，王力直接拎起那只脚，将整个人都拖了出来，然后振臂一挥，甩到刚才的老人身边。
　　“一个死人还敢阴我。”壮汉收拾起食物，转身去和同伴汇合。
　　“什么人叨扰我休息？”
　　壮汉背后一惊，那人居然不是尸体，而是一个相貌端正的白衣男子。
　　“算了。”壮汉放下口袋，疾步过去，飞起一脚，正中那人胸口。只见那人吐出一口莲花，身形倒射出去。壮汉不依不饶，趁他未落地之前，绕到男子身下，用膝盖顶起，犹如突刺。
　　“好好装死，不行吗？”壮汉轻蔑地说。
　　白衣男子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报以冰冷的眼光。
　　村里正在劫掠的同伙面带玩味地聚集过来，显然想看一场热闹。搜集食物是为了生存，百忙之中看热闹是为了消遣。
　　“王力，这小子挺俊儿，跟个妞儿似的。”
　　“呦，想女人啦。村子里还有呢。王力，痛快打死他。”
　　“还是慢慢玩死他。”
　　“住嘴。”壮汉怒喝，周围安静下来。
　　白衣男子的眼神非常古怪，这不是害怕的眼神，也不是佯装气势的眼神，更不是正真无畏的眼神。王力气愤极了，他想起了这种眼神了，小时候找富贵人乞讨时，那些人就是这种眼神，充满了鄙夷与嫌弃，就像看见了腐烂的老鼠。
　　未明又遮住了花妖的双眼，气息从丹田汇聚到右腿，他实在忍不住了。崔文康若有所思，队伍在不知不觉中停下了，好像在说，这里不只有你们，最好收敛一点。
　　“小子，找死。”王力被那眼神彻底激怒了，爆射而出。
　　白衣男子小声说：“黑爷爷，白天是你的专场，你不出来，孙儿可要死了。”说着翻起右眼的下眼皮，好像做了个鬼脸。
　　同伙们哈哈大笑，未明默默地甩出一脚，气息已经化为无色。
　　王力看得模模糊糊，白衣男子的眼皮里粘着一条恶心的黑线虫，那虫子在布满细微血管的眼睑里快速蠕动，每动一下，身体增大一倍，几乎在一个呼吸，虫子的须脚变作粗壮的腿杆，尽头是锋利的爪子。当王力离男子只有十步之时，他绝望了，心里疯狂地想逃离。可惜晚了。
　　“难吃。”
　　黑色的巨龙一口吞了壮汉，这一幕太过震撼，王力的伙伴一时间呆住了。群马嘶叫不止，却没有四散跑开，因为已经被那股属于龙的气势吓瘫了，商队急速会集到崔文康身边，严阵以待。
　　巨龙向那群强盗瞪了一眼，头颅一般大小的眼珠爆射出摄人心魄的威严。那些人如霜打的茄子，接着纷纷倒下，吓破了胆。
　　“谁踢了我？”
　　巨龙转过硕大的头，胡须随风飘荡，呼气的声响几乎震破未明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