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话》冻陵

16、寄托

　　花婆婆身体有恙，异常嗜睡，太阳尚未落下，她已经睡着了，响起微微的鼾声。她是一个讲究的人，十分在意这些生活琐碎，时常询问在睡着的时候自己打不打呼噜，花妖总是微笑地回答，怎么会，您睡觉时就像花儿一样安静。花妖从心底喜欢这呼声，至少证明了躺在床上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朝夕相处的花婆婆。
　　花妖往窗外看去，那个少年在远处数花，她嘻嘻一笑，心想这少年真有趣。若不是这一天被照顾花婆婆的重任紧紧束在屋子里，一定真要和这个少年打声招呼。仔细打当了一番，花妖准备小憩一会儿，谁知她太乏了，也同婆婆一起睡过去了。
　　浓烟从门窗钻进来，花妖一阵咳嗽，脸上的笑容再次消失。她跑到屋外，只见火光冲天，四飞的灰烬呈半透明，又如反光片映射出赤焰的光芒。再一回头，花妖忍不住叫出声来，火焰左右摆动，好像放肆的野兽，一下子跳到屋顶上，而婆婆还在里面。
　　“婆婆，婆婆！救命，救命!”
　　花妖闯进屋里，大火即将蔓延至婆婆的被子上，婆婆早就醒了，身体却难以自由动弹，眼睛直直地盯着花妖。
　　“外面的玫瑰呢？”
　　“没了，都没了。”花妖捂着眼睛，泪水从指间流出，“婆婆，我来救你。”
　　花婆婆的目光马上转移到门口的柜子，那里也烧起来了。
　　“快，那里还有种子，快带上它们走。”
　　花妖置若罔闻，直接向婆婆的床榻跑去，一把扯掉着火的被絮，使出全身的力气抱起她。
　　“快带它们走，别管我。”花婆婆很不配合，甚至发起了脾气，“快，它们是我的命。”
　　“婆婆。”花妖惊讶的小脸上出现了不解神情。可是火情给她留出时间不多，她必须在在两者之中做出抉择。
　　啪。
　　婆婆一巴掌打过去，软绵绵的，却异常响亮。她咬牙切齿地说：“快。”
　　花妖一愣，旋即赶到柜子旁，打开下面的抽屉，随便抓一把攥在手里，她这下知道种子真的对婆婆很重要。正当她准备回去，见到了痛心疾首的一幕：火光里婆婆的身影一阵虚晃，渐渐倒下，熊熊火束横亘在她们之间，阻挡了最后一面，从此不再相见。
　　尽管外面焰火喧天，此刻花妖的内心却静的出奇，什么也想不起，粉红玫瑰啊，前几日的客人啊，俊气的小伙子啊，婆婆的鼾声啊，这栋小破屋啊，想不起来。她是谁呢，她是谁呢，对了，她是花妖，花妖是谁取的名字，是婆婆啊，婆婆说她是花里的小妖精，也是上天给她的礼物。
　　突然，花妖好像脱离了身体，或者说身体成了另一个花妖，脱离身体的花妖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走出屋子，大声呼救，旋即那个小伙子飞来将她抱走，一路上她十分闹腾，央求小伙子救救婆婆。
　　“婆婆已经死了。”脱离身体的花妖在一旁提醒。
　　她不管，只一个劲央求。等到了安全地带，小伙子认真听了他的话，直呼“完了，完了。”她顿时嚎啕大哭，身体外的她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婆婆真是的，把花看的比自己命重要。身体外的她如此抱怨道。
　　一切都模糊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天下雨了，怎么回事她和少年就来到屋子旁，周围是大雨冲刷不了的焦土。那个邋遢的老头也来了，问她，婆婆在哪儿。
　　身体手指一块焦炭似的东西。
　　“不是不是，婆婆是婆婆，不是这个。”
　　在体外的她眼里，婆婆慢慢走过来，附在她耳旁轻轻说道：“傻姑娘，叫你带着种子跑还犹豫这么久，你带着我这个老太婆能跑出去？”
　　一声雷鸣，身体和她合二为一，喃喃道：“婆婆真的走了。”
　　她没了依靠，如同娇嫩的粉红玫瑰独自生活在荒山之上。她手里一直死死握着种子，幻想着有一天种下，开出美丽的粉色花朵，在自己的精心管理下，它们能开满整个世界。但是，谁来管她呢？
　　雨停了？花妖抬头，原来上面多了一层金色的朦朦胧胧的气罩。施法的少年浑身湿透，沾满泥泞，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甚是狼狈。正是这个狼狈的少年伸出手来。
　　“随我走吧。”
　　花妖不明白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救了自己，为什么那么悲伤，为什么要自己随他走。
　　为什么自己要把花种放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