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剑三]乱世·溯回》裁疏

1、毒人

　　裴恒看着眼前满地的尸体，微微皱了皱眉。

　　这里是哪里，他不知道，而自己的身份，他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叫裴恒，其他的记忆都模模糊糊的像是隔了层纱，仔细去想便会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打断。

　　“嗬——嗬——”一个怪人朝着裴恒走来。不，那怪物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浑身上下散发着腥臭的气息，头上的头发已经脱落殆尽，脸上的肌肤也没一块好的，黑色、红色和黄色混杂在一起，隐约可见白色的头骨，眼珠也有一颗落了出来，还没完全和神经断开，晃晃悠悠的挂在嘴边，甚至沾上了些许黄绿色的涎水，真真是恶心至极。那怪物的身上也并未好到哪里去，整只左臂的血肉都不见了，露出的白骨上还粘着些许腐肉，甚至已经霉变成了灰绿色。胸口和大腿的衣物也只是破破烂烂的挂着，露出的肌肤灰败，有的甚至露出黑红色的肌肉，看着竟如同被剥了皮一般。

　　指尖微动，一根银针疾射而出，没入怪物的额头部位，怪物摇摇晃晃终于倒地。裴恒看了看倒在不远处的怪物，心想这鬼东西比那天一教的毒人更为恐怖几分。等等，天一教？毒人？那是什么？

　　下意识抚上腰间的笔，在触到一枚碧绿的玉佩时裴恒眼睛亮了亮，玲珑佩里大概会有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打开玲珑佩，里面的一堆五行石五彩石什么的都被裴恒摆到了一边，几本医书小心的存放起来，一个小匣子里不知道有些什么，也和五行石五彩石一样堆到一边，剩下些药材以后也有用，分类堆放在药柜之中。最后，只剩下一杆泛着微光的玉笛和一块刻着门派标志的墨玉。

　　是它了，就是那个，裴恒的心里有个声音轻轻的说着，将那块墨玉拢在手心。一阵恍惚，什么禁锢着的东西碎了，零碎的记忆也纷至沓来。

　　安史之乱，战火纷飞，各地祸乱不息。江湖各大门派的弟子也加入到守护大唐的战争之中。东都之狼提枪誓守大唐，赫赫有名的天策府也差点陨落在这场战争洪流之中，幸得雁门苍云支支援，于太原驻扎共同抗敌。同时，瘦西湖边性情刚烈的秀坊女子们，拾起双剑，或云裳轻舞战火中翩飞救人，或冰心一剑气势如虹斩敌首于马下。末了，秀坊女子也大半血撒疆场，瘦西湖边绰约舞姿与丝竹声声不复当年繁盛。藏剑山庄铸剑炉的炉火不见停息，出门奔赴沙场的藏剑弟子也不见归来，西湖边也少了些谈笑风生，君子如风的明黄身影。本就亦正亦邪的唐门也在此次战乱中损失了不少优秀的弟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唐门也不再接暗杀的单子了，归隐蜀山之中。纯阳宫和少林寺也不像从前，香火鼎盛。论剑台少了不少论剑切磋的气宗剑宗弟子，在梅花桩边跳来跳去练功的少林弟子也日见稀少，只是战场上多了些以杀正道之人。最肆意洒脱的大概是那些提着酒壶，大口喝酒的丐帮弟子了，生而洒脱，死的张扬。君山的桃花依旧年年开放，守在桃树下的人岁岁不同。明教倒像他们的武功路数一般，消失在世人眼中，不再涉足中原，那些死于沙场的明教弟子的尸体也被门人带回了西域。万花谷自战乱起开始封谷，不少万花弟子选择济世救人，隐瞒自己的身份，救死扶伤于战乱各地。五毒……在战火和教派纷争中元气大伤，踪迹全无，消失的比唐门明教还彻底，而此次裴恒出谷的目的，便是这五毒。江湖皆知五毒教主与万花谷谷主乃同父异母的兄妹，谷主归隐绝情谷修养后，留下一支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玉笛，嘱咐必须交到五毒的教主手上。这事本不该让裴恒接下的，但是大师兄却把这事交给了他。

　　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裴恒的心中清明许多，虽然自己的记忆模糊残缺，好在学过的技艺倒是一点没忘，自保总不用担心了不是？。

　　“嗬——嗬——”只是停留了一会儿，就有一只毒人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个毒人和刚才那个怪物又有些许不同，眼神并未完全涣散，已经浑浊的眼珠偶尔还能闪过一丝挣扎的光芒。身上的皮肤苍白如纸，已经渐渐向青灰色转变了，不过好在身上的肌肤还没出现大规模的溃烂，只是左臂上一条巨大的口子还在渗出些许黑色的血液。裴恒想了想，这个毒人也许还有救，能救便救吧。

　　芙蓉并蒂，傍花随柳，以内劲击中几处穴脉关窍使毒人当即被定在原地。裴恒手脚利索地把毒人捆了起来。拿出玲珑佩里的药箱，找到了延缓毒性的药丸给毒人服下，拿出一套银针，以春泥护花护住心脉，再以握针吊命，将内力缓缓的渡入毒人的心脉各处同时运气清风垂露，可惜毒性却依旧没有削减的趋势。裴恒叹了口气，也是，若是这蛊毒真这么好解，也就不会有枫华谷的惨剧了。

　　也许是裴恒的努力起了作用，那毒人竟然短暂的恢复了神智，那浑浊的双眼闪现挣扎的神色，看的裴恒心里一阵抽疼。医者仁心，他混乱的记忆里曾见过救不回的人，也曾感受过这种想救却没有能力救的无力。

　　“嗬……求求你……嗬……救救……嗬……我的……儿子……”毒人将一本深红的小册子交给裴恒后，双眸就暗了下去。

　　银光闪过，银针已经深入毒人的额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便是变成了毒人也满心牵挂，强撑着神志，只为寻找到自己的孩子。裴恒叹了口气，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让他作为一个人死去而已。寻了不少木柴来，裴恒将那毒人置于柴堆中心，一抹浅浅的火光从木柴中渐渐蔓延开来。

　　“放心吧，我会帮你的。”裴恒垂下眼眸，看着那滚滚的浓烟，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悲凉。待到火光消失，木柴燃尽，他才将骨灰用空闲的药罐装起来，寻了个风水尚佳的地方埋了，搬了块凹凸不平的半人高石头刻字立碑。

　　一切都料理完了，裴恒呆呆的盯着自己带着薄茧的手掌。刚刚的事他做的太顺手，顺手的心里发慌。曾经的他曾掩埋多少人才会这样的利落？那些死去的人是因他无能而救不了的人还是因战而死的同门？为什么……为什么他将这一切都忘了？是他已经承受不住而忘却了一切，还是他人的阴谋？这么一想，裴恒觉得自己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身上竟是起了一层薄汗。是只针对他，还是为了他身后的万花谷？

　　“啪嗒。”一本染了血迹的深红色小册子从裴恒的袖口滑落出来，把陷入迷茫的裴恒惊醒。

　　“恒儿天资聪颖，却身体虚弱，内家功法也只能改善一二，唯恐其思虑过重，难活过成年。”当年师父的断言在耳边炸响。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有办法的，总不能伤了自己的身体，让师父担心。

　　渐渐平复自己的心情，裴恒将小册子拾起，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着眼于现在，现在……自己到底是身处何处呢？这里的毒人的症状比风枫华谷的还要严重许多，看这穿着怪异，难不成，这里便是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