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和M的日常 Season 3》潇潇羽歇

39、第三十六章

　　“那个我排队等了两年的手表，别告诉我你没去拿！”

　　我心下一凉：完大犊子了...

　　我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没拿到，会怎么样？”

　　“你真的没拿？！”米律师的大嗓门透着电波贯彻耳蜗。

　　咆哮声一波比一波高：“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能迟到！如果错过就要继续等了！那只手表我都等了两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想要？！”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就去看看！“

　　我手忙脚乱的跑到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上地址后火急燎急的赶去店里。

　　米律师有只非常想要的手表，牌子牛逼哄哄，名声很大还搞饥饿营销，买表不仅要排队还得先配货。米律师在里面砸了几十万才等到一个排队名额，问了下时长，至少两年。

　　他不死心，问了下能不能插队，遭到了导购店员的白眼拒绝。

　　米律师当时瘾大的很，求而不得，心里难受死了，拉下脸打跨洋电话找他爸求助。

　　米爸爸听说儿子为了块表差点急上火了，立刻打电话去法国的店里问，当天就买到了。米爸爸还亲自试戴下拍照当证据给米律师看。

　　米律师照片还没看到，米爸爸电话又打来了，说手表没了。

　　米妈妈看米爸爸戴着挺好看的，随口夸了一句，然后米爸爸就决定自留了，不给米律师了，还嘱咐米歇尔要自食其力，多大人了还找爸爸要礼物。

　　一分钟内经历人生大悲大喜的米律师差点气吐血，更加恨恨发誓一定要买到表的决心。

　　货也配了，钱也花了，队也排了，好家伙这么一通折腾，要是被我给弄夭折了，就米律师那针尖儿般的心眼，还不得跟我这儿作一年！

　　我十万火急的跑去店里，跟孙子似的昧着良心夸导购半天，还花了两万多私房钱买了两条丑的要死，一看就是滞销许久卖不出去的项链。

　　导购眼睛不眨地把卡刷了，转头又翻脸不认人，牛鼻子冲天的说说：“表说没了就是没了，让你们今天上午来拿不过来，你们继续等下一个吧。”

　　我不死心的问：“那还要等多久？我多花点钱有用吗？”

　　导购把项链包好给我，眼皮都不削抬一下：“大概半年吧，东西您拿好，好走不送。”

　　我灰溜溜的抱着项链滚出来，又灰溜溜的蹲在路边打电话给米律师。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

　　话还没说完，米律师洪亮的大嗓门就传过来了：

　　“你跑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去那个店里给你问问表的事...”

　　“现在你想起来去了？！那我今天早上特地嘱咐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这么不上心？！”

　　我刚在导购那儿受了气，心里难过的要死，没多久又被一通嚷嚷，委屈的差点就地大哭。

　　“以前这种事你都是找助理去的，哪儿用得着我操心，况且你今天早上就和我说了一次，说的还那么快，我能记住吗？”

　　“我还给你发了短信，发了微信，打了电话你没接我还留言了，你为什么不看，为什么不接电话？”

　　“今天西西去见网友，我...”

　　“她去见网友跟你有什么事？”

　　“要是见的网友是坏人把她拐了怎么办？”

　　“她都几岁了？你是老妈子吗？要操一辈子心？如果我和西西一起掉河里你救谁？”

　　“你这都从哪儿学来的？这是两码事...”

　　米律师咆哮道：“这就是一回事！和你过一辈子的人难道不是我吗？那凭什么我不能是第一位？！你为什么总是优先其他人？”

　　我也被他喊急眼了：“你还不够第一位吗？家里吃的喝的什么都依你！多少年了，每次出门前你蹲厕所拉屎半小时我说什么了？！”

　　“这是两码事！”

　　“这就是一回事！”

　　得，这回吵得更厉害了。

　　到家后我俩谁也不理谁，气氛降至冰点，屋子里安静的吓人，连平时话痨的哈皮都不敢喵了。快到饭店了，米律师也没叫唤着点菜，反而穿上衣服出门了。

　　嘿！还跟我这儿较劲儿了！

　　我气呼呼的跑去厨房做饭，抬眼看了眼冰箱上日历，发现上面标注的事情，突然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去找叔。

　　还没等我先弯腰，他先抱着两块蛋糕回来了。

　　刚进门的米律师脸上满是委屈，嘴都咧到下巴了，把手里的蛋糕盒子递给我：“对不起，今天不该冲你发火，是我不对。我今天过得，特别糟心。”

　　我知道米律师生气是有别的原因，只不过他没处发泄，就一起跟我这儿下火了。

　　我挪到他面前，轻轻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

　　“算了，经历了那种事，谁都不好受。”

　　米律师脱下全黑的西服，拿出衣架挂好，说：“还有一件事，娃娃脸辞职了。他说他再也不想做律师了。”

　　娃娃脸律师从业近二十年，战绩累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把□□到检察官，从上到下全惹了个遍，名声桃李满天下。

　　米律师准备转型后，一直跟着娃娃脸做事。娃娃脸为人厚道，凡是自己经手的案子都分米律师一杯羹，让他参与进来多多学习。

　　再者，娃娃脸虽年纪大米律师近十岁，但长相显小，为人性格也很随和，工作上生活里都跟照顾弟弟一样照顾米律师，两人关系好的我都有点嫉妒。

　　我安慰他：“不做律师，你们以后也可以继续保持联系。”

　　米律师抿抿嘴，有些泄气道：“其实今天过后，我也有点怀疑自己当年做律师的选择了。”

　　“人的一辈子这么长，总不会一帆风顺一辈子的。况且今天发生的这件事结果如何，在多年前就早是定局了。你以为那些警察医生没经历过生离死别吗？”

　　米律师揉揉眼睛，说：“可起码他们不用亲眼看完自己当事人行刑的全程。”

　　这次的案子说来话长。听说娃娃脸自法学院毕业后就有一个长期客户，住在宾州，判了死刑。

　　那个客户还是他儿时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在过去的十五年内，娃娃脸想尽办法推迟了死刑的执行，各种上诉。

　　娃娃脸单身数十年，客户又是个漂亮的混血女囚犯，很长一段时间，米律师一直觉得那人就是娃娃脸的真爱，要么就是他俩有一腿，否则娃娃脸怎会不要报酬做义工去帮人翻案。

　　直到一次谈话，他坐在旁边旁听，才了解事情原委。娃娃脸的真爱不是女犯人，而是那女犯人的姐姐，双胞胎姐姐。

　　911事件发生时，她姐姐正好去纽约出差，被困在因爆炸倒塌的大楼内数小时。吸入了大量灰尘，隔年就查出肺癌，再加上她本身患有先天性哮喘，没两年就撒手人寰 。

　　那位女律师的双胞胎妹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听从了当时男友的煽动，一起做了不少坏事。事发后男友跑路，将所有罪行都栽赃到妹妹身上。女律师生前一直在上诉，努力帮妹妹洗脱罪名。女律师去世后，娃娃脸接下了她的案子，十几年来不停的上诉，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妹妹最终还是被处以死刑。

　　传递不好的消息总是很艰难的，米律师为表尊敬，跟着娃娃脸一起去了监狱。

　　女犯人对自己已被敲定的未来显得非常冷静，安静的有些可怕。

　　她的表情无比释然：“早在十五年前我就已经死了，这十五年，不过身体皮囊在苟延残喘罢了。多亏你的争取，我才能活到现在，一个个送走了至亲们。如今我的双亲都已经不在人世，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事了。”

　　“在最后，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女犯人带着祈求的眼神：“可以请你，陪我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吗？”

　　娃娃脸答应了，还和米律师说他可以不用参加。见证死刑犯行刑是一件相当残忍的事，他没必要因为顾及自己而受罪。

　　尽管如此，米律师还是选择陪娃娃脸一起参加。他提前将最好的一套西服准备好，西装革履，锃亮崭新的皮鞋，丝绸的阿玛尼领带，以最优雅的态度去送别一个陌生人的终点。

　　帘幕拉开，女犯人坐在一端，他们坐在另一端，中间薄薄的一层玻璃，就像是孟婆桥上的生死线，过了桥，喝了汤，这辈子的尘烟往事就忘干净了。

　　女犯人半躺在椅子上，扭头微笑看着娃娃脸，像是等待爱人的拥抱一样，期待又安详。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她毫无畏惧，甚至有些解脱。她轻轻地闭上双眼，仿佛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全新的开始。

　　捧着圣经的神父站在后面悄声祷告，向上天乞求，宽恕她的灵魂。

　　那是米律师第一次见证死刑犯行刑，他穿着笔挺的西服，报以万分尊重的态度，目不转睛，悄然目送一个灵魂的消逝。

　　行刑的全程，娃娃脸律师始终面无表情，米律师以为他会哭，他会崩溃，他会愤怒，可这些，全都没有，娃娃脸甚至连眉毛都没抬起。

　　有那么一刻，米律师再次肯定了娃娃脸不是人这个念头。

　　如果是有血有肉的生物，面对死亡，怎会毫无反应，如此冷静，如此淡然。

　　行刑前，女犯人拜托狱警录下一段话，托他们在事后交给娃娃脸。行刑结束后，出监狱前，狱警如约将存有录音的USB递给娃娃脸。

　　二人走上车，娃娃脸坐在驾驶座许久，还是选择翻开电脑打开音频。

　　米律师不想窥探别人隐私，转身就要下车，被娃娃脸阻止。

　　“没关系，一起听吧，当事人的遗言也可能有很重要的信息。你是二辩律师，完全有权利听。”

　　女性沙哑的声音在车里轻轻回荡：

　　“谢谢你十五年的陪伴，你的存在让我灰暗的十五年充满了期待和希望。不要因为我的死亡而悲伤，我只是提前去陪姐姐了。等你百年后，我们在天上一起等你....”

　　“我希望你能继续去摄影，我想看你环游世界的样子，我相信这也是姐姐想要的...你这么自由的人不该被困在办公楼里。你现在这副模样，越来越像我姐姐了，西装革履打领带，真的不适合你....”

　　没过多久，时间到了，背景音传来狱警不耐烦的催促。

　　对面安静几秒，终在结束前几秒轻轻道：

　　“当你看着我的时候，你究竟在想谁？....”

　　“其实，我也爱你啊。”

　　最后这句话令娃娃脸彻底崩盘，一直紧绷的面孔终于浮现出一丝裂痕，他捂住嘴，忍了许久，终究不能自已的放声大哭。

　　这桩持续多年的案件彻底告一段落，尽管迈克如何挽留，娃娃脸还是选择离开。

　　他在职最后一天，律师事务所为他举办了很盛大的离职派对。米律师提前预约了老板家的外卖和酒，不仅拿了个优惠价，还帮老板的店拉了笔大业务，一举多得。

　　不少人询问娃娃脸离职后准备去做什么，娃娃脸跟每个人说的回答都不一样。

　　他说他要去旅游，去别的国家定居，去教书，去乡下种田，去怕珠穆朗玛峰等等等等。

　　很多人不理解，娃娃脸有能力有人脉，他明明从商，可以从政，可以爬到很高的地位，享受荣华富贵。可他还没开始，就选择了退出。

　　娃娃脸离职第二天就买了飞去印度的机票，我跟着米律师去送行。米律师大包小包的在旁边扛箱子，我和娃娃脸悠哉的坐在机场咖啡厅吃点心。

　　娃娃脸看着快要哭了的米歇尔，说：“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个很像米歇尔一样的人，她很善良，对法律无比热爱，可惜我们相遇得太早，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弄明白那份感情，她就不在了。”

　　我淡淡地说：“节哀顺变，那你之后有找过其他人吗？”

　　娃娃脸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尝试过和其他人在一起，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从那些人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当初我选择当律师也是因为那个人，我读大学选的第一专业本是摄影，第二年才转去法律预备学院。我以为自己成为律师，就可以离那个人更近一些。可我一直没敢和她说出自己真正的感受，总想着等一等，等一等，谁想到等着等着，人就没了。”

　　“我活了几十年，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这件案子结束后，我感觉自己的人生都没了方向。我的一生，我的事业，都建立在我对一个人的爱慕和思念上。除此之外，一片空白，你不觉得这是件非常可悲的事情吗？”

　　我反而笑了：“这是我听过最浪漫的事了。”

　　我们将娃娃脸送到安检口，米律师问他：“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娃娃脸耸耸肩，道：“不知道，旅游吧，先去印度，再去亚洲其他地方，最后去欧洲，也可能是南美，我一直想去环游世界，毕竟世界这么大。“

　　望着娃娃脸离去的背影，我不自觉想到那句经典的名言：

　　人所爱至深之处，莫过于将自己活成了世界上另一个你。

　　我无法想象，一个人的爱该有多深多执念，才可以到这种甚至愿意舍弃自我的地步。

　　娃娃脸的离开给米律师的冲击很大，米律师入职到现在，大半的时间都跟着娃娃脸一起工作。娃娃脸不仅是他事业上的导师，更像是一名挚友。因为娃娃脸，米律师甚至萌生了想要转型成辩护律师的想法。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言不发。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娃娃脸是如此地相似，我自大学和米律师相识，和他同吃同住，照顾他的事业和生活起居，兜兜转转一眨眼十年过去，米律师平步青云，事业有成，我却仍在原地踏步。

　　我爱他爱的太深，太拼命，太用力，以至于，我忘了爱我自己。

　　在这十年的感情中，米律师的付出不比我少，可不知怎得，最后却只有我一人，一事无成。

---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很抱歉拖了这么久TAT
旧伤复发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OMG感谢在2022-05-27 12:24:23~2023-02-03 12:4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日日青山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日青山路 581瓶；泡芙摇奶昔 50瓶；凤凰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