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雾废文》喝茶的垂耳兔

14、第十四章

　　“什么事实？”看着文弱的姚祥竟然连人带椅子呛到了沈商信的面前，即便是被人及时按住，还是不断的挣扎。面对这样的情况，沈商信仅仅是挑高了眉。

　　“你杀人的事实。”

　　“呵。”姚祥冷笑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没有证据，你就是想趁我情绪激动诓我说出实情。可惜，沈警官棋差一筹，还请换个法子再来。”

　　沈商信不慌不忙的承认道：“没错，我就是在诓你，你不还是说了点不该说的东西吗？”

　　姚祥咬紧牙，恨不得扑上去给沈商信来两下，无奈身体受限，没法支撑他做到这一泄愤之举。沈商信知道这种时候再审下去也是徒劳，目前任何方法对姚祥都是无济于事，姚祥被他一诓，警惕性肯定提高。不会再轻易上当。

　　重中之重还是要发掘实质性证据，让姚祥无法否认。

　　沈商信掬了几捧水洗脸，洗去连轴转带来的疲倦，也冲走挥之不去的瞌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崭新的烟，犹豫再三还是拆开点燃一根，他狠狠的抽一口，长长的舒了口气。

　　根据万大路提供的线索，凶手是名女性，和姚祥关系亲密。一个女人，要在鬼屋里人不知鬼不觉的杀死年轻力壮的青年男人，还不让对方挣扎呼叫，可以说非常艰难。

　　加上被害者死后，还要搬动尸体。沙彦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四五，对女人来说，搬动一百四五重量的东西是项巨大的工程。他把抽到一半的烟掐灭丢进垃圾桶里，能让被害者毫无防备的必定是熟人。像沙彦这类常年游走花丛的男人，警惕性都非常高，用以防备时时出现的各种状况。又想到和姚祥接头的那个男人，如果凶手是个女人，那那个男人可以确定是帮凶，销毁杀人证据的帮凶，甚至是帮凶手藏匿尸体的帮凶。

　　所以，那个男人，也将是个至关重要的突破口。

　　“检验科送来了两份报告。”容续忽然出现在他旁边，手里捏着资料，沈商信猛地抬头，皱着眉把资料接过来。

　　正是他送去检验的那片塑料树叶和那把含有不明东西的沙土，看见检验报告上最后均表明此类东西都是沙彦的NDA时，沈商信笑了。自接到烫手山芋以来，第一次开怀的笑了。

　　他对容续说：“让盛绽带人去请和姚祥说话的那位，你和我去趟鬼屋。”

　　容续不知道他从检验报告里得到了什么讯息，那份报告他也看了，看完之后脑海中稍有构思，现在他肯定沈商信想的事情和他想的事情是一样的：重现案发情景。

　　沈商信带着容续呼啸而过，路过楼梯口遇见从二楼下来的盛绽，盛绽一脸严肃，满目熊熊烈火，这烈火在看见容续时更是怒火中烧，这位骚气凛然的副队长生气了。生气的原因很简单，和容续不对付。短短的一上午时间，沈商信不知道盛绽和容续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容续，你站住。”盛绽的怒火在容续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这位爷像是没听见继续往门口大步流星，沈商信却被这声吼震的停了下来。

　　他朝盛绽飞了个眼色，怒火上升到头脑风暴的盛绽根本接不到这记眼色，企图越过他去捞住飞奔门口的容续，沈商信感觉再不捞住盛绽，一场副队被吊打的GIF在所难免。他拉住爆火的盛绽，好脾气的说：“任何事情都等案子结了再说。”

　　“不行。”盛绽挥开他的手，声色俱厉的拒绝道：“你可以因为他的背景，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和颜悦色，我不行，我嗓子眼细，咽不下粗气。”

　　沈商信为两个不省心的队员感到头疼，头疼之余颇觉得他这个队长除了干正事外还要兼职和事佬，兼职就算了，有时候还会被殃及池鱼：“盛绽，现在没时间让你们两解决私人问题，你的当务之急是去传讯那个和姚祥有瓜葛的人。”

　　引起战火，又把沈队这条小池鱼烧的无处可躲的容续，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沈商信和盛绽，仿佛三人两边之间有条划清界限的河，河这边燃着怒火的盛绽烤着池鱼沈商信，沈商信则试图引水熄火，河那边冷冷淡淡的火芯子容续事不关己，隔岸观火。

　　“盛绽，这个案子很棘手，也是个考验，难不成你想给赵厅留下一个办案不成，只会窝里斗的印象？”沈商信苦口婆心的说，“你是副队，要给队友爱的宽容，你看看他。”

　　沈商信指着仍然杵在门口隔岸观戏的容续，“你不是不知道他什么德行，生性怪癖，时不时发发多动症，又兼有语言沟通障碍，这样的人，你和他计较，你是不是盐吃淡了？还有，你这为什么发那么大火？”

　　盛绽的怒火在沈商信的句句带有水汽的话语下砸灭了。他想到容续初入队时的沉默寡言，冷着一张脸，谁看谁磕碜，容续多看谁几眼，谁都觉得上辈子欠过他的债。更加上这人总是默默埋头做事，一天说不了几句话，队里的人对容续更多的印象是此人不善言语，患有孤僻症。

　　这么一想，盛绽也觉得他这火来的有点不着边际，清醒过来的大脑看着旁边神色担忧的沈商信，瞅瞅那边漠然不问的容续，顿觉不好意思。

　　“不是，我这火主要是……”盛绽欲言又止，随后叹了口气，“得，还是不说了。”

　　沈商信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见多识广的语气说，“我懂，有些男人嘛，每个月也会有那么几天，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一会和容续解释解释，他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会理解的。”

　　盛绽：“……”

　　真的，求求你，你可以不用解释，我还想要脸。谢谢。

　　灭了从天而降的怒火，舒缓僵硬的气氛后，沈商信正色道：“我刚才说的你听见了，你去传讯和姚祥接触的人，那个人的资料容续已经整理好了，我想你也看见了。必要时候可以诈诈他，他虽然不是凶手，但肯定和凶手有关系。”

　　交代完盛绽，沈商信和容续直奔聚欢谷。

　　聚欢谷的鬼屋装修说明依旧，短时间内的不能开放让很多人败兴而归。沈商信边走边看那些询问站岗路口保安的游客，真心觉得不知真相无所畏惧的人在某些时候值得钦佩。

　　“你和盛绽怎么回事？”即便是成功浇灭盛绽的怒火，沈商信依旧不能放心，今天盛绽的怒火被暂时性的熄灭，下一瞬或者明天，说不定又会再次燃烧。他需要趁着两人见不着之际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好对付盛绽下一次因容续再次燃起的怒火。

　　当事人配合的前提下，他会当仁不让的把火种熄灭。

　　容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沈商信被看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已经多年没有人能让他有这种皮肤瘙痒难耐的感觉，导致他都忘了这世界上还有隔靴挠痒不能得到根除的难处了。现在，沈商信就有这样的难处。

　　“不能说？”沈商信跟在容续身后猜测道。

　　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复，这回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只留给沈商信一颗黑漆漆的后脑勺。这颗后脑勺形状优美，发质优异，让人有想抚摸的冲动。沈商信及时管住瓜子，才让容续逃于一难。

　　“你不和我说，那你自己回头和盛绽解决。”沈商信说，“我不想再看见类似的事情。”

　　“嗯。”惜字如金的人勉勉强强的给个回应，回应完两人已经站在鬼屋门口。

　　鬼屋门前的看守人员已经撤了，留下光秃秃的警戒线。鬼屋里的布局陈设没有变化，沈商信走到尸体最后躺的地方，根据现场的照片来看，沙彦倒地的时候面朝下，后脑勺朝上，死因是他后脑勺被开好几个窟窿。

　　开了窟窿肯定要见血，沈商信带上手套蹲下在痕迹线的头部附近细细翻着沙土。翻了一圈没有任何血迹，所以，这地方不是案发第一现场。

　　容续顺着鬼屋设计的路线走走停停，走到当初沈商信发现沾染血液塑料树叶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嗅了嗅，空气里依旧有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不像血腥味，也不像香水味或者其他什么味道，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味。容续顺着这丝味道顺藤摸瓜。

　　沈商信拐过弯发现容续正像个狗似的上下寻味，虽然他的姿态优雅，表情沉稳的像个世家公子，但其动作却出卖了他。沈商信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的鼻子很灵敏，任何不同寻常的气味他们都能嗅到。但他不知道，容续居然是这种人。

　　刹那间，沈商信觉得容续这人的用处多不胜数。

　　“怎么样？”沈商信发现容续站的地方正是他发现沾有血液树叶的地方，他打量起附近的摆设，上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有过多时间观察，现在他才发现有一块的塑料树叶摆向不太一致。

　　他走过去轻轻拨动那块区域的树叶，树叶随着他的手翻转颤动，没有任何不对。

　　“这里，味道不对。”容续指着被他拨动过的树叶说。

　　沈商信蹲下，捏着那一片片树叶翻看，翻了几片后，他翻开隔着一臂远的树叶，这片区域的树叶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他站了起来，盯着那片区域，容续说那块的味道不对，他也觉得那块的树叶有问题，但问题是什么？

　　他说不上来，也没想到问题。所谓的有问题仅是直觉给予的一种提示。

　　旁边的容续忽然捏住他的手指，这个动作很暧昧。思想见解已经被盛绽开拓至性取向受众面较小化的沈商信，在这一瞬间，差点平地一跃三丈高。凭着他长期以来引以为傲的从容硬是把这念头压了下来。如果不论是容续的神色还是目光都正经到令人肃然起敬，他几乎要以为容续在占他便宜。

　　“看。”容续捏着他的手指头对着他。

　　不用容续这么做，他也看见了。白净的手套上有灰尘，这只手刚摸过那边的树叶，他翻翻一臂远的树叶，树叶的背面果然都覆盖一层薄薄的灰，又翻翻他和容续觉得有问题的这块区域的树叶，树叶背面一干二净。

　　很干净只能说明近期有人打理过这片区域的树叶，为什么打理？自然是因为沾上麻烦的东西，什么是麻烦的东西？能给自身带来恶性事件的东西就是麻烦。

　　沈商信用脚扒拉开旁边的沙土，聚欢谷的鬼屋地面是一层细小的石子加上厚厚的沙土，这种设计是为了让人踩在上面，产生正走在崎岖不平的小路的错觉，从根本上增加鬼屋制造的恐惧，给人增添体验感。

　　拨开第一层石子，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发现，凶手的细心程度也必然在这点上不会留下任何纰漏，沈商信从旁边抽出一根棍子，开始掘沙土，容续也跟着从他觉得气味深的地方开掘。

　　两个人呼哧哼哧的挥棍霍霍向沙土。翻得快接近水泥地，沈商信终于看见一片颜色黑沉的沙土，他明白，他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容续也有同样的发现，两人对视一样，抓了把黑沉的泥土装起来。

　　“不出意外，这里应该是案发第一现场。”沈商信说。

　　容续走到那片味道不对的树叶前，把那片装饰的树叶扯了下来，露出被黑漆涂满的墙壁，他掏出军刀，从墙上刮下大量的黑漆，装进袋子里。沈商信在研究那些很干净的树叶。

　　能清理树叶，还随意出入鬼屋的人，只能是鬼屋的工作人员。在他们目前接触到的人选来看，还没有符合要求的。肯定是哪里不对，否则不可能没有符合要求的人。他捡起被何桐珏丢掉的那串树叶，翻开了两三片，发现树叶同样很干净。

　　看来，近段时间这段路的装饰肯定进行过更换。

　　“你看看这里。”容续指着栅栏里平时置放假鬼的展览窗说，“我觉得凶手杀了人，把尸体光明正大的放在这里展览了七天，才丢到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