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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管中初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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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躺下,谢理真又翻过身来,盯着苏陌华,又提起来见到盛连城的事,苏陌华看他突然显出的孩子劲儿,神情又柔和了不少,“你刚进门的时候不就告诉我了,他怎么从陵城跑到这里来了,他太太怎么样?”看着谢理真探究的眼神,接着说:“你以为我要怎么样?挚爱夫妻到最后也有不少反目成仇,劳燕分飞的,不也就难过几年就继续平淡生活了。又不是活在两个小时走完一生的电影里,每分每秒都过得跌宕起伏,轰轰烈烈。都这么大的人了,谁还能真为了感情的事搅得天翻地覆的,好聚好散,再见了也能相互问候,这样就很好。”“那你为什么不去参加他们的婚宴?”
“避嫌呀,还没事给自己找麻烦啊?再说他们结婚去的都是有名头的人物,我去干嘛?你不会以为我是悲痛过度,担心失态才不去的吧?”看着苏陌华脸上揶揄的笑意,谢理真也笑了笑,随手关了壁灯,调整了姿势,睡觉。
也许是最近太累了,也许是回家了比较放松,谢理真很快就沉沉睡去。苏陌华听见他沉稳的呼吸,知道他已经睡沉了,便睁开眼借着月色打量身边的人,和梦里青涩圆润的脸相比,身边的人更加英挺了,脸上的骨肉都凹凸得恰到好处,鼻骨的挺直线条,薄而小的唇,微微上挑的眼里不再时刻闪烁着欢愉,活力,变成了一片沉静的湖泊,让人读不懂其中潜藏的心思。流光容易把人抛,分别多年,这些年经历的人、事都像是一把刻刀,把面庞和心都雕刻的精致而老练,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在互相试探,成年人的世界里信任和真心都是要精细计算才能给出去的。
和谢理真相识的场景,像是刻在心里一般,不知道是一直记在心里呢,还是反复回忆加深了印象,反正是像放光碟一样随时可以重演。应该初中的最后一年,因为家里的原因,苏陌华随着父母一起从安平搬到了沙都。尚算年幼的苏陌华并不知道这次搬家不是寻常的工作调动,而是家庭变故的开端,年少的心却兴奋又紧张。新的环境,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是有些孤单,但是离开了过于熟悉的安平,再也不要面对那些熟悉的叔叔、阿姨们虚假的关心,老师们的过分殷勤,多么舒心。
报名的当天,苏陌华的梦幻般的小世界就被这现实的世界撞开了一道小裂纹。因为比学校规定的报名时间晚到了3天,又是转学生,学校让他们一家人回去等通知。苏陌华第一次真正明白了权利的用处,在当时的她看来,不过是晚到了3天,各项条件都满足了,为什么老师要小题大做呢?看着在6月的骄阳下擦汗的爸爸,和一脸焦急的妈妈,苏陌华才刚来就有些反感这个城市了。
在她的记忆里,她的爸爸是无所不能的,没有几个人能让她的父亲这样等着,学校的老师更是不能的,上了这么多年学,犯些小错,老师也不会叫她的爸爸去学校,最多是打个电话告知一下,骄纵的小孩甚至不想在这里报名了,她走向妈妈,扬着头说“我不喜欢这里的老师,我不想在这里上学。”
她的妈妈则是少有地厉声道:“胡说什么,实验中学是沙都最好的高中,废了多少力气才把你转进来。你说不上就不上了,你想去哪儿?”苏陌华看着这样陌生的妈妈,心里想着:为什么要来这里?一切都这么奇怪,妈妈脾气变得这么差,在安平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眼泪聚在了眼眶里,但又被倔强地忍住了,苏爸爸看到最宠爱的女儿哭了,走过来拉过她,说:“没事的,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苏妈妈想要反驳,却被苏爸爸的眼神安抚了,“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
在咖啡厅里坐下后,苏爸爸给苏陌华点了个冰淇淋,又叫了两杯果汁,便拿出手机翻看,找到老同学的电话,在犹豫了一阵后,还是打了出去:“是程敏吗?我是苏步青,我调到沙都来了。是呀,好多年没见了,有空咱们几个同学聚聚。今天不行,我带着孩子报名呢,就在实验中学。条件都符合了,成绩没问题,就是来晚了三天,教务处让我们回去等通知。”
“是呀,就是调令下不来耽误了,我这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找谁,关键是下周学校就开学了,总不能让孩子在家呆着等呀。学习不能耽误呀。今天是周末,郑校长不上班吧?那我们再等一个小时,散会了再去吧。没事,我们中午在附近吃个饭,下午报名也没事,今天又不上班打断学校开会还是不太好。那好吧,我们等会儿就过去”
“太感谢你了,等下周末吧,我们两家人聚聚,你儿子应该也上高中了吧,在私立高中,也挺好呀,现在的私立中学可以不参加高考,直接去国外上大学的,而且眼界也比公立高中的孩子宽。行,那先这样,下周末再联系。”因为听不到对方的回应,所以苏妈妈和苏陌华都看着苏爸爸,电话刚挂断,苏妈妈就问:“怎么样?今天能报名吗?”苏爸爸笑着说:“嗯,他让我们去找郑校长批个条子。我们喝完就去校长办公室。”
有了校长的帮忙,很快就报完名了,做好学籍登记后,一家人就准备回家了,临行前,苏爸爸对校长说:“太麻烦您了,还亲自跑过来帮忙,我们也是没办法,工作的调令一直没办好,没赶上报名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哪天您有时间了,我们请您和程敏一起吃个饭。我们初来乍到的,孩子以后说不定还有事麻烦你们呢。”校长和教学主任也笑着应声,还交换了电话。
在回家的路上,苏陌华一直没有说话,她那薄弱的三观被严重打击了,老师不应该是教书育人,关心学生的吗?校长的一句话就能解决一连串的问题,权利和人情能凌驾于规定之上,小姑娘想着:哼,让这些老师为难他们,最后还不是报名了,真没意思,一开始就各让一步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讨厌成人世界里人情和权利的交织,讨厌这种不公平,虽然这次是她是受益者,但是他们是被逼迫的,如果不是老师拿着鸡毛当令箭,爸爸是不会这么做的。尚且年幼的小姑娘,在见识到了现实后,内心矛盾重重,一方面觉得这是不正确的行为,愧于自己打破了道德;一方面又为了自己的获利沾沾自喜,庆幸自己是有关系的,但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世故俗气,便给自己穿上受害者的外衣,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单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