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史官

1、偶遇

　　货郎挑着担子晃悠悠的沿山间小路前行。
　　“卖——胭脂——水粉——罗，卖——香草——头饰——罗……”
　　货郎吆喝一湾，提起精力，那声音哧溜儿的回荡在山腰。
　　两旁是绿草芳菲一片，大树的叶子微微在风中震颤。
　　半山掩映，没有人家。
　　山路崎岖，亦无行人。
　　货郎放下担子，倚树下歇息一会，取出酒壶尝了些。
　　他喝得一小口，含在嘴里，然后顺着喉咙燃烧下去，到肚脐，沿路全是火热。
　　货郎系好酒壶，看一时风景，扯长了岁月给与的礼物——那沧桑的脸上是珍藏的小小幸福。
　　货郎伸个大大的懒腰，起身，又挑起担子，悠悠上路。
　　“卖——发簪——团扇——罗，卖——干果——花籽——罗……”
　　货郎这厢喊得正欢，忽然听见少女的娇笑。
　　“那位大哥，先不要走罗，让我们姐妹看看你那儿，到底有什么时兴玩意儿。”譬如黄莺出谷，空灵轻快；又如珍珠击玉，清脆明朗。
　　货郎抬眼，绕山弯处，出现两个大姑娘。
　　货郎只觉眼前一亮，端的是眉清目秀，俊俏非凡。
　　“别打扰人家，你是看了又不买，白白浪费人家时间。”应该是那绿衫女子，所谓吴侬软语，怕也就只有这样了。
　　“货郎大哥又不会介意，是不是？”红衫女子娇笑。转眼间已在货郎眼前。
　　货郎不自觉的点头。
　　“你这丫头。”绿衫女子一戳红衫女子的脑门，言语中不乏宠溺。
　　“两位姑娘，便是看看也是好的。”货郎道，“纵然二位不打算买，姑娘有看得上眼的，给个提点，待我下次进货时方才好判断，这也算是姑娘们为我做了善事。”
　　红衫女子噗嗤笑出声来：“大哥好会说话。”
　　“吃我们这碗饭的，必然这样。但好说歹说也比不了那秀才之流，咱肚子里没货，只有些粗俗鄙俚的，说多了，还怕人恼呢。”
　　绿衫女子摇头：“说话便是一种积累，哪里会是读书就够了的。依小女子看来，分明大哥们这类人才真懂了那奥妙的。”
　　“小姑娘嘴好甜。”货郎笑眯了眼。
　　但凡为人，必然喜欢奉承。
　　红衫女子却不管这些，蹲下身去，在那担子里挑拣起来。
　　“姐，有大红的花呢，你看。”红衫女子举起一朵绢质的花说。
　　“我们天天大红大绿，小姨都生厌了你还跟这儿收罗，看回去怎么受教训。”
　　“我偏喜欢。”红衫女子撅起嘴。
　　“虽然大红大绿是俗气些，但那才分明是真，毫不做作，正映衬了这磅礴朝气，倒也不算为过。”货郎替红衫姑娘帮嘴。
　　红衫女子丢给绿衫女子一个你看的眼色，惹得红衫女子抿嘴直笑。
　　好生淘气。
　　“你也看看，万一有中意的呢。”红衫女子忽然抬头说。
　　“嗯。”绿衫女子也蹲下来，细细选看。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木头簪子。朴素小巧，纹理舒畅，可爱万分。
　　“可惜了，没多带钱。”绿衫女子自言自语。
　　放在手中摩挲一阵，终是放下。
　　“姐，今儿不给家里打酒了行不？反正老爹一天不喝又不会死人。”
　　“那回家让他打断我们的腿？”
　　“不怕，不怕，有姨护着。”红衫女子无赖的说。
　　哭笑不得。
　　此时那货郎却发话了：“姑娘没钱也不要紧，先拿了东西去，下次再见时再给也是可以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且不说下次能否遇上，单是买了东西不给钱，你可如何周转？”本是小本生意。
　　“暂时是还用不着的。其实这是想卖姑娘一个人情呢。姑娘若答应了，少不了下次过意不去，纵然没有需要也会思虑着照顾我的生意。”货郎眯着眼说。
　　绿衫女子莞尔一笑。
　　“那说好了，我们下次付钱哦。我们家转过山腰再往上走就是，门前一棵大槐树，很好认的。大哥你可要记得了。”红衫女子瞪一双翦水眸。
　　“是，是。那么，姑娘可是挑好了？”货郎笑着问。
　　绿衫女子举起手中红花：“就它了。”神采飞扬。
　　货郎长吸一口气，怕憋过气去。暗自调整了呼吸：“中姑娘的意？”
　　“嗯。”红衫女子眉眼含春，好不可爱。
　　“那就好。”货郎重新挑起担子，“姑娘下次见。到你家可记得给杯水酒喝，大哥我也是酒虫一只呢。”
　　“你可以跟我老爹拼酒，不过他没有酒品，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红衫女子皱着一张小脸。
　　“一样，一样。姑娘，再见。”货郎挑着担子晃悠悠的又上了路。
　　红衫女子把手中的东西往绿衫女子眼前老晃。
　　绿衫女子揉揉太阳穴，唉，真是头痛。
　　“姐，我们打酒去吧。”红衫女子拽着绿衫女子的衣袖说。
　　“坏丫头。”
　　“我不坏怎么衬得出姐姐的好？！”红衫女子抡圆了眼，“所以，姐姐你该谢我，这绢花就记你账上了。”
　　远处，货郎扑哧又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