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谷负雪》究竟不爱喝中药

7、第 7 章

　　六派弟子把寇岛上的山林翻遍了，也没找到于睿或是上杉博文的一丝踪迹。
　　茫然间，谷之岚腰间木剑闪过柔和的光，剑身飘起，悬停在她眼前，示意谷之岚跟上。她毫不犹豫地跟着木剑走。
　　剑身轻矫如游龙，几个腾跃钻进樟树林子里，谷之岚跟过去，于睿正盘膝坐在一块石头上，微笑地看着她。谷之岚观她脸色红润，呼吸悠长，很是康健的模样。若是忽略身上的纯色血衣，几乎以为她是完胜而归。
　　眼泪一下的就下来了。
　　于睿想为她拭泪，顾忌着自己满手血污，终究没有伸手。她示意谷之岚看脚边的藤匣，上杉博文的首级在里面，怒目圆睁。
　　她有些虚弱，中气不足，甚至撑不起她说话：“阿岚，我是不是很厉害……”、
　　谷之岚扶着她，理气丸跟糖豆似的灌下去，指望着能吊着她一口气：“很厉害，你最厉害了……你别说话……”
　　于睿摇摇头，涩然道：“妄称天下三智，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不能怪你，不能怪你——”谷之岚贴着她的额，泪水扑簌而下。
　　难怪于睿和曹将军能成为朋友，她们都是同一种人。当信仰的基石崩塌，师门横遭灾劫，她们会选择用自己的命去填，用自己的血肉身躯扛起基石，师门陷落前，必先跨过她们的身躯。
　　谷之岚把她负在身上：“走，我带你出去，我会治好你，你只不过是小伤，你还有救……”
　　于睿大笑，笑意牵动伤口，成了轻咳：“是不是小伤我自己不知道？上杉老头儿难缠啊，我献祭了五感之四才能杀死他，独独留下听觉，就为了最后和你说说话。”
　　“你那么聪明，天下三智，唯逊一秋，你肯定有保全自己的办法，对不对？”
　　于睿眼瞳黯淡，没有说话。抱紧了谷之岚的脖子，飘飘落叶不合时宜地纷纷落下。
　　“带我回家。”
　　谷之岚蹒跚走在密林中，夜枭凄惨地哀嚎是她的心境，杜鹃悲苦啼鸣是她的情绪。她才刚刚摆脱了祁进的阴影，决心和于睿好好过下去，怎会……于睿怎么会……
　　“这回来寇岛，祁进有问题。”面对亲近之人，再敏锐的感知都会钝化，于睿后知后觉。“五弟做事虽有失偏激，但心肠到底还是好的。阿岚，他应该是被其他事绊住了，对不对？他不想要我的命，我是他唯一的师姐……”
　　谷之岚不知该如何作答，于睿都这般模样了，她应该顺着于睿的意说，免得她临了临了心里还有个疙瘩。但祁进黑衣长剑杀害她父母的画面一一闪过，她委实不知该如何顺着于睿的话说下去。
　　背上的人开始呓语，谷之岚探手去摸她额头，高热，可能已经走到弥留了。她晃着于睿的肩，把她唤醒，努力吊着她的命，于睿双目无法聚焦，混沌迷糊的样子，让人怪心疼的。
　　“阿岚，知道为何刚见面那会儿，为何我看不见你，却依旧能认出你吗？”
　　“因为你是于睿啊。”因为你是从来不会教人失望的于睿啊。于睿是世间最值得信赖的两个字，言出必践，守诺重情。师兄让她清除寇岛上的杂兵，她就傻傻把命搭上也要完成。
　　沉闷的低笑在谷之岚耳边，于睿的声音越来越小：“咱们以前见过的，你忘了？”
　　以前见过……什么时候……
　　于睿长叹：“那次我和祁进一起来万花谷，你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他，自然瞧不见我了……”
　　谷之岚脸红，还好黑暗中也看不分明。
　　“之前祁进重伤，要曲云教主的忘情蛊才能救，其实以我的修为，完全能助他消除失忆症，但我没有。我想，若你眼里心里没有祁进了，会不会多看我一眼？阿岚——”
　　原来当年的烟花三月，动心的不只是她和他，还有那一个人，站在远处默默瞧着。在她岁月静好时静静关注，在情殇罹难时现身守护，护着她度过一段又一段苦难。不得不说造化弄人，定要在苦尽甘来时生生打断，那人再翼护不住她，只有这个选择了。
　　“放我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谷之岚放下她。于睿的身量比她高一些，抱住她，低下头，吻下去。
　　这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吻，带着眼泪的咸湿。谷之岚隐隐猜到她要做什么，想推开她，于睿先一步封了穴道。
　　“于睿，你敢！”
　　于睿的手指轻抚过谷之岚的眼睫，声音低哑沉暗：“我们第一次在晴昼海见面，你哭喊着祁进的名字扑进我怀里，当时我就想，若有朝一日我得到了你，定不会教你这般伤心。”
　　“阿岚，阿岚……”她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我以为我可以一直照顾你的，我以为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的。”
　　“于睿，你住手！不要让我恨你，不要让我恨你！”
　　“小姑娘，就应该开开心心的，说什么恨不恨的？记着我，对你没有好处。”
　　“于睿，你凭什么操控我的意识……我……”她的挣扎渐渐微弱。
　　“睡一会儿吧。”于睿并指如戟，指尖凝聚了乳白光团，抵在谷之岚额角，“从今以后，让我沉睡在你的记忆里，我会背负着血与泪藏在你看不见的背后，谷之岚，我爱你，希望你睁开眼，看见的只有平安喜乐。”
　　于睿的气场中，紫衣银发的女侠睡去。于睿把一团乳白光团举过头顶，心念一动，光团飘散。
　　四散的光团化成了羽毛，飘然坠落，静静的，就像一场没有尽头的落雪。
　　“不要嫁给祁进，阿岚，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