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宇天穹》行衣XY

86、番外一：浮世飘零（1）

　　孚翎以待罪之身征战沙场，三年之内战功赫赫后凯旋而归，王上特例免了她的罪行，可孚翎自知不是所有的罪孽都可以偿还的了的，数十年的杀手生涯，她手上的人命和鲜血早就洗还不干净了，这无关是否出自她本愿，哪怕是一柄凶器，也是要被熔炼销毁，她能有机会去赎罪，已是大幸。
　　孚翎推辞了王上的封赏，背上不多的行囊，离开了都城，她比三年前瘦了不少，为了打仗把头发剪短了，简单束起不过刚扫到肩膀，三年征战为她蒙上了一层肃杀而威严的气息，做杀手时的那股阴霾和沉重的血腥气早就不在了。

　　“游历？”
　　孚翎特地去了佑安，找了邢玄，说了自己的打算，这个时候邢玄正在修缮房屋。
　　“差不多…以我的身份留在王宫肯定碍了许多人的眼，如今战争刚刚结束，全国各地翻旧整新重建家园，听闻许多地方都在闹灾害，或是天灾或是妖灵鬼魅，一路下来帮了许多人，我想我可以四处走走走，去帮更多的人。”孚翎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羞赧。
　　“你…”邢玄本想开口阻止，毕竟孚翎的前半生差不多也算漂浮在外，不是杀人就是被追杀，如今好不容易获得了赦免，最该安定下来才是，可是看到她这幅神情，邢玄心里默默叹气，无论什么坎儿，自己那关最难迈过，“你走了，玥医师和你一起吗。”
　　说到南溟，她脸上露出少有的温情，“对，曾经她想过要到处走走，只是眼睛毁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如今我终于找回了她，今后可以做她的眼睛，想去哪里都可以。”
　　她们之间虽有过遗憾，但今后再不会分开了，想想还真是有些幸福呢。
　　“你们俩，还真有点神仙眷侣的感觉，”邢玄想想自己那个不知道何时才回来的人，心中几分惆怅，“那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问的孚翎愣了愣。
　　邢玄跳下屋顶，说：“你不会打算一直在外漂泊吧。”
　　“…我，”孚翎低下头，她心中的沉珂实在太久太重，曾经麻木不仁的一颗心在和南溟重逢后逐渐复苏，存于心底的熹微晨光终于透过她的双眼，让她看清了自己手中的刀，面前的血，孚翎曾因南溟而奋起反抗，又因她而甘愿永留黑暗，后来又因她的重新出现而彻底看清了自己。
　　她就是个懦弱又胆小的蠢货。
　　“罪过未赎，不敢懈怠。”
　　孚翎这样回答。
　　邢玄良久未答，末了拍拍手上的尘土，给她倒了杯苦茶，“心关难过，心罪难赎…如今你心性大有不同，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皆会有所改变，往后一路，还要多多珍重。”
　　孚翎举目望着他，邢玄又道：“丫头，此一别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下一面，我今后就留在佑安了，你记着，这里永远都有你们一个家。”

　　近来夜里多梦，孚翎睡的浅，窗外野猫的叫声、风声雨声，各种声音都会和梦境结合让她猛然惊醒过来，而今天却很意外的睡得很早，南溟戳了戳她的脸，还以为她生了什么病。
　　但睡得早也避免不了做梦，不过梦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不是一片漆黑，或者空无一物的原野，也没有对她喊打喊骂的人。
　　梦里她来到了海边，海风微凉，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海滩和礁石，蹦出白色的泡沫，背后是一片墨绿色的古树，树叶彼此亲密的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孚翎愣了很久，脑中混沌不已，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这是哪…”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姓名，忘记了身上沉重的枷锁，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海滩上游走。
　　走了好久好久，古树变得没有那么高大，海滩变得没有那么多礁石，风中忽然带上了花草的香味，孚翎麻木的瞳孔映出了一缕孤烟，她眨眨眼，渐渐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有人？
　　一个身着绿色短衫的女子忽然闯入了她的视野，那女子离孚翎不远，背着一个背篓念念叨叨地找东西，不过这里似乎没有她要找的，她将手里的木棍一摔，仰天长叹：“倒—霉—死—了—”
　　这声音震到了孚翎的耳膜，她快步走起来，伸手去抓那女子的手腕，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南溟！”
　　掌心一阵凉意闪过，南溟玥从手腕开始风一样融化在了原地。
　　“……”孚翎如梦初醒，似乎才发现自己在做梦。
　　这个地方她认识，是当初她初次见到南溟玥的地方，也是她们孽缘开始的地方，她后悔当年把南溟带回佑安，又不得不庆幸因带她离开这里才有了她们后面的故事。
　　孚翎跟着记忆一路到了南水村，毫不意外地，她看到了自己，和曾经的同伴。
　　这个时间…算一算刚好是她们来到村子的第五天，南溟玥外出采药遇到了野狼兽，孚翎拼死把她救了回去，当初孚翎觉得这没什么，救她不过是因为她是阁主要的人，决不能出了闪失，否则再想找一个魁灵族的人可不容易了，可是南溟玥却不这么看，她觉得她对孚翎算是欠了个人情，后来跟着离开也有这部分原因，当然这些孚翎到现在根本没想到过。
　　南溟玥大部分时间在药堂，这是她住的地方，也是孚翎养伤的地方。
　　“喂，你好点了吗？”
　　那时候南溟玥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对这个先前的救命恩人的态度已经比孚翎刚来的时候好了太多。
　　孚翎跟着她进了里屋，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自己，那个自己虚弱地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说：“你什么时候考虑好。”
　　放在现在自己的眼里可真是想呼两巴掌的话。
　　“你急什么，出海的刘大叔他们还没回来，我哪敢离开，再说了你伤成这样也没办法赶路，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这是我的任务…”
　　听到“任务”两个字南溟玥就来火，“你这个人真是，开口任务闭口任务，合着我在你眼里连个人都不算？”
　　床上的孚翎眨了眨眼，眼里有点对这句话的疑问，“你当然是人。”
　　“孚翎”真想捂住自己的眼睛，当年的自己有那么不解风情吗？
　　想想当年她和南溟玥被困狼窝，她一只手拉着南溟一手拿着鞭子，硬是撕开了一条血路，那时候天色渐晚，野狼集体发出骇人的嚎叫召唤他们的的首领，孚翎护着南溟放不开手脚，受了些伤，最晚月亮出来的时候再闯不出去她们就很难活着出去了。
　　孚翎还记得她们闯出来的时候，她的腹部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整张脸惨白惨白，在月光下像死人一样，南溟玥的手臂和腿受了伤，架着她走的很艰难，想尽量离那片林子远些，又不得不顾及她的伤势。
　　孚翎一个常年习武的人身上全是肌肉，只是看起来瘦弱，意识模糊后整个人都压在了南溟玥身上。
　　后来瘦弱的医师终于累倒在一棵大树下，她们当时也许是迷了路的，孚翎隐约记着自己躺在她的膝盖上，虚弱地好像随时都会死掉。
　　“孚翎，别睡过去……会醒不过来的，你…你别死…”
　　南溟玥的声音好像很远很远，又好像咫尺之间，像轻抚在耳边的一根羽毛，孚翎将这句话一直记到现在。
　　回忆中抽出身，孚翎再看现在和另一个自己说话的南溟，便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若孚翎再仔细看看的话便会发现这个时候的南溟看向自己的目光明亮又清澈，脸颊微微泛着红，娇嗔小女子的姿态已经暴露了多半，她常年避世而居，对待外物外理着实不精，被一个心里只有任务的人死里逃生救了一遭，就已经快要将心付了出去。
　　可是愚钝如孚翎，她只顾着欣赏自家媳妇生气的模样，其它的哪里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