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君奉天&全员]谁经过了小院子》猞狸先生

4、第 4 章

　　邃渊跟着两只猫走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行在最前的，是德风美院的镇院之宝：圣司，紧随其后的则是他家的无端。
　　近两个月过去，小美短成长飞速，已能晃晃悠悠地走上较长的距离。狩宇动物医院的护士曾说，公猫自幼比母猫容易惹事，而美短又是家猫中好动的品种，所以天性温顺的无端是个显而易见的例外。
　　在新居稳定下来后，无端恢复了最初的安静状态，即便嬉戏，也是叼着绒球在客厅玩耍，或干脆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上几圈。他鲜少打扰主人学习，倒是令早早做好猫咪闹事准备的邃渊在惊讶之余，对其更加疼爱。
　　墨倾池依旧每日准时登门，早间兢兢业业地带无端去自己的“工作岗位”，下午目送邃渊到阅览室大厅把小家伙抱走，才放心离开。这只伯曼猫确实如君奉天猜测的那般智慧，通过一周的观察，他记下了邃渊每日的课程安排，自第二周起，无论邃渊几点下课，都能看到他好整以暇地和抱着其尾巴睡得正香的无端坐在阅览室门口，等待铲屎官的接应，该情该景简直令人佩服。
　　自从养起无端，认识了墨倾池，再加上君主任家的三只爱宠，邃渊便不自觉地对猫的世界投入了更多关注。很快，他发现，这种生物的交际圈和思想比人类的复杂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譬如圣司，只要路边有途径的放养猫或野猫，几乎都会打招呼似的朝他“咪”上一声，可见该猫身份之高、猫缘之广。
　　墨倾池举止矜持，对此向来采取两种态度。大部分情况下，他只会静静地望向对方，然后优雅地继续前行。少数特例出现时，他才停下来与之稍加磨蹭，接着把无端让出来，亮给对方——如同人类与交情普通者见面只是点个头便各行其路，与好友见面便嘘寒问暖，顺道隆重介绍自家孩子一样。
　　玉离经就是让墨倾池隆重介绍过无端的猫。前者住在与邃渊有一屋之隔的别墅，正是君奉天先前所说“可以照顾无端”的老夫妇所养的宠物。
　　那是一只面容甜美，皮毛闪烁着淡紫色微光的布偶猫。初见之时，邃渊恰巧见到君主任上班路过那对夫妇家门外，正在给端坐花池边的玉离经挠下巴，后者喉咙里“呼噜呼噜”直响，愉悦得显而易见。而向来路线为“穿过老夫妇家门口”的墨倾池见状，立刻行云流水地叼起身边的无端，并用眼神示意邃渊跟着自己拐进旁边岔路，迂回前行。
　　第二日，由于与君主任上班的时间岔开，邃渊才得以近距离欣赏这只品种极受大众欢迎的名猫。对方仍如前一天那般端坐于门前花池边，见他们走来，便轻盈跳下，跟圣司亲近地蹭了蹭彼此，与无端顶着鼻尖相互嗅了嗅，最后才围着邃渊绕了一圈。两只油绿的眼珠以微妙的角度瞥了面前的两脚兽几秒后，不动声色地用尾巴轻轻甩了对方的膝盖，接着毫不费力地回归原位，恢复了雕像似的姿势。
　　随着住在院内的时间越来越长，邃渊愈发感到，同学们畏惧不已的教务主任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可怕。虽然对方拥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但只要没做亏心事，就不会在面对对方时腿肚子转筋。更何况，这位老师于他眼里的形象，已从学生广传的“三位一体”变成了给予自己“爱猫教育、养猫礼包、育猫心得”的三好善良邻居。
　　【君老师其实人很好，大家没必要这么害怕。】
　　这是听闻班主任交接后，邃渊作为班里唯一一个没被吓白脸的学生当时的想法。优等生如他哪里知道，在普通人看来，君主任手持成绩单来教室亲自公布成绩有如惩恶司判官持生死薄提罪犯庭审。这种深埋大家心底的，对于师长的原始恐惧与其为人好坏无关，纯粹是可怕的感觉无论如何就是可怕而已。
　　先前提到，文一班的班主任命夫子进了医院。作为学生代表兼不用交租金的房客，邃渊请君奉天带自己前去探望，才知道老爷子是在晨练舞剑时扭到了腰。听值班护士和君主任的意思，命夫子已经因类似的缘故伤筋动骨多次，不过他老人家除了不能乱动外，依旧气若洪钟，逮到机会就用拐杖敲邃渊一记，叫他别三句离不开个“谢”字。
　　“说起来，你是第一次养猫吧？养的还是小猫崽？”
　　得到肯定答案后，命夫子见君奉天去问值班医生情况，便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对邃渊说起悄悄话：
　　“你嘛，可以多问问君奉天怎么养这种小东西。他现在养猫是老手了，可当年刚工作，又抱来那对兄妹猫时，我可是成天见到他看起来胸有成竹，实际手忙脚乱的样子呢。后来玉离经——哦，就是你家再隔壁的夫妻俩养的猫还没断奶时被他捡到，搞得他偷偷带着奶瓶奶粉跑到办公室去喂，那情景真是笑死人了！”
　　玉离经居然是弃猫出身，着实是不可思议的事。不过后来邃渊认识了狩宇动物医院的创立者逆神旸，从他愤愤不平的讲述中才得知，名猫——尤其是名猫幼崽被弃的情况并不罕见。因为基因问题，这些特别培育出来的宠物患有先天疾病的可能性较高，一旦发病，便要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去救治。而对许多主人或个体养殖者来讲，重金抢救还不一定将病宠治好，一针安乐死也有花销，不如把病弱的宠物直接扔掉，用这笔钱买健康的新宠。
　　“人类就是如此卑劣自私的生物。如果世界上70%的人口能被消灭，地球生态就能随之转好。”
　　虽然对负责任的宠物主人态度温柔，可一说起类似的话题，逆神旸的言论就会变得危险起来。不过，邃渊还是趁无端体检时从对方那里了解到了君主任和布偶猫玉离经之间的故事。
　　彼时的君奉天压根不知道名猫幼崽如何辨别，他只是开完例会回教学楼的路上听到路边树丛里有东西在叫，扒开枝叶，就发现了一只眼睛没睁开，灰老鼠似的猫崽。
　　猫崽被放在小盒子里，显然是有人弃养，当然也不会有母猫闻声找来了。君奉天当机立断，先将猫崽包进外套带进办公室，暂且安置在数据箱里。往箱中搁上两份从医务室拿的暖手包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去狩宇分院买了羊奶粉和宠物奶瓶，用饮水机冲了一瓶奶，给未来将成为名种美喵的玉离经喂上了第一餐。
　　天迹和玉箫是同时入户的大型猫，且正是顽皮的年纪。宠物论坛知识贴有云：动物的领地感很强。乍然带来新住客的结果往往是原主们一致对外，或大猫把非是己出的奶猫当成玩具，趁主人不在时对其造成伤害。而君奉天工作繁忙，不可能时常守在家里。于是他略加权衡，决定将玉离经暂置于工作地点喂养，以此熬过最艰难的时期。
　　除去偶然撞见君奉天冲奶粉的命夫子，温暖的春日里被君奉天问起“有没有热水袋之类的东西”的医务室大夫映霜清和提供养奶猫须知的逆神旸外，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冷面的教务主任在办公桌下养了一只猫。玉离经虽然属于婴幼儿，却极灵敏地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给饲养者带来麻烦。所以当君奉天的办公室门开着，室内有他人来往时，他都无声无息地待在桌下补眠。等到门锁上，室内只剩君奉天一人时，他才步伐不稳地爬出窝来撒欢。
　　对于宠物来讲，主人安排的环境就是他们所知最好的世界。但君奉天显然不这么觉得。经过逆神旸的鉴定，他已经知道玉离经是成年后个头不小于天迹的大型名猫，即便玉离经能一直这样乖巧地藏在桌下，但作为保父的君奉天不希望自己好容易养活的猫儿要一直过得这么委屈。
　　【是时候为离经找个好主人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君奉天请逆神旸给离经做了体检证明其身体健康，同时，他在医院公告栏和自家院门口贴了领养单，欢迎领养者与自己会面进行领养考核，让玉离经有个安全又自在的新家。
　　隔壁的老夫妇正是通过君奉天亲自考核的领养者。他们都是校内职工，身边没有儿女，所以临退休前，打算领养宠物让家里变得热闹些。玉离经冰雪可爱的模样让两口子一见钟情，恨不得模仿《狮子王》里拉菲奇（巫师狒狒）的经典动作，请神似的把猫请回家。通过考核后的这些年来，他们始终把玉离经当作掌上明珠（？），连室内都重新装修成了贴壁款猫爬架的结构。
　　至于玉离经呢？移居新家，主人更换似乎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影响。当然，这也有君奉天受老夫妇邀请，隔三差五前来探望的关系。频繁的登门致使这只布偶猫认为，自己睁眼时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并没有消失，从而安心地在新的铲屎官身边过着逍遥的日子。等到可以出门溜达的年纪，玉离经很快和每日途径此处的圣司混熟，并模仿后者算准时间等待邃渊的方式，每日早晚坐在门口的花池边接送主人们上下班，令老人家们感动不已，直夸“离经最懂事了”。
　　而今，夫妇二人都退休了，用不着再起早贪黑去工作，玉离经却仍保持着按时外出、端坐花池的习惯，任谁也改变不了，这才有了邃渊最初见到的情景。君奉天同样知道玉离经的这一习惯，毕竟是自己喂到离乳期的猫，看他天天早晚坐在花池边朝自己亲热地“咪咪”叫，心不软才奇怪。于是上下班路上，君奉天的口袋里总揣着小鱼干，见到玉离经就喂喂他，给他抓抓脖子，任他蹭蹭裤腿。
　　反正君主任的公文包里常备可撕式粘毛器，不怕身上粘猫毛。
　　这真是充满温情的一幕——至少邃渊在读完逆神旸赠送的《宠物百科》之前是这么想的。直到某日，他与君奉天同时出门，路上理所当然的遇到玉离经，看着对方照常被投喂抓痒后，很努力地把主任的裤腿蹭成毛裤的架势，邃渊猛然想起刚读完的《宠物百科》里有这样一段说明：
　　“猫的脸侧、尾根和尾部有释放气味的腺体。除去表达喜爱、认同外，猫反复用具有腺体处磨蹭人或物也有标记、占领、示意该处为自己的地盘等作用。”
　　【这只布偶猫总要在君主任上下班时把人蹭上一遍，真的只是\'示好\'那么简单么？】
　　邃渊不自觉地想道。直至日常投喂和磨蹭结束，他在与君奉天继续前行时不经意间回头，发现玉离经虽然回到了固定位置，一双油绿的大眼睛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他每天坐在花池边，究竟是因为接主人上下班的习惯改不掉，还是为了等君主任经过呢……】
　　猫的脑内世界之复杂，以至于就连人类都不太明白他们平时在想些什么。邃渊面对来自一只官方评价为“温顺和善”的布偶猫投来的眼神，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