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鞠）都市异闻录》懒到炸毛

2、第一章

　　余多多在码头附近找了个记账的工作，虽然挣不了多少钱，但也足够他一个人的生活。孟小豆识字不多，数学又不好，只能在附近面包店当帮厨。
　　每天两人都会一起结伴回家，今天也不例外。

　　“今天牛角包好多没卖掉。”孟小豆抱着没能卖出去的面包，眼角眉梢都在不停往外冒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晚上煮点汤就可以了，老余，你来我家一起吃吧。”
　　“好啊。”余多多欣然同意，孟小豆工作的面包店师傅手艺很棒，每天清晨开店面包香味都会飘过几个街道，把沉睡在胃里的馋虫勾出来，“哦对，家里没米了，咱们去买点米去。”

　　杂货店就在拐角的地方，一眼就能看见，里面人还不少。结账的时候余多多和孟小豆前面那人拿出手机，让店家用机器扫了一下，立刻引来众人视线围观。
　　据说五十年前，人们平时都是用这种方法购买东西，潘多拉事件过后，相关企业被政府收购，不过系统真正重新正式运转，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相当一部分人还是买不上手机，更不用说这种能联网的智能手机。

　　不过，即便买得起智能手机，也不一定能使用这个系统。
　　使用系统前需要在政府备案，有本市身份证，身份信息必须完整安全。这样做的好处不少，至少像玛菲亚这种刀尖上舔血的存在，自然是被拒之门外。
　　也就是说，有这个凭证，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你的身份安全。

　　孟小豆一脸艳羡地看向对方走远的背影，轻叹道，“我们什么时候也能用上手机啊。”
　　他们现在赚的钱只能够保证他们活下去，手机这种奢侈品是买不起的。
　　“咱们现在又不需要。”余多多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买了手机还要办电话卡和身份证，多麻烦。”
　　想想也是，孟小豆摇了摇头，把想买手机的计划丢开来。
　　余多多对那个人也很好奇，能用得起手机，一般不是公职人员就是有钱人，这两类人，为什么会来这里买东西呢？

　　两人朝右边小道拐去，有说有笑，可走到中间，孟小豆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老余，你有没有感觉。”
　　余多多自然也发现了。
　　明明还是平日里走的这条小巷，可不知为何这里和大路就像隔了一堵透明的墙，那边传来的声音模模糊糊，他们能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那边却像是看不见这边，没有一个人往这边看。

　　孟小豆顿时想起前几天晚上见到的黑幽灵，哆嗦道，“老余，不会是那个，那个来找我们了吧。”
　　“不会吧。”余多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至于吧，我们也没干什么啊。”
　　像是在应和他的话，左手边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一道人影，看起来反倒像从墙壁上长出个人来，那人与墙壁接触的地方呈液态状，看起来柔软的很。
　　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贴在墙上的海报被风吹起。

　　“大大大大大大，大爷。”孟小豆瞬间变成结巴，“咱们是穷人，没钱。”
　　“是吗？你看我像缺钱的吗？”
　　那人终于与墙面剥离开，露出真容。
　　二十多岁的青年，大冬天只穿着薄薄的棒球服外套，一头不短的金发微微卷起，被白色的棒球帽压住，仍旧不服气地翘起，让人联想到人类的好朋友金毛犬。
　　就是这语气不太友好。
　　“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
　　两人一怔，互看一眼。

　　余多多想了想，小声道，“什么东西啊。”
　　对方不耐烦，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余多多与孟小豆两人，“快点，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余多多……
　　他们心里还真没点数。

　　见青年一言不发，面色越来越难看，余多多悄悄抓住了孟小豆的手。
　　“待会我数三声，一起跑。”
　　孟小豆顿时像落水摸到浮木的人，定神道，“好。”

　　“还不交出来吗？”青年嘴角扯出一道冷漠的笑，“那就别怪我不温柔。”
　　说罢，他扣动扳机，眼前的两人应声而倒。

　　孟小豆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看，听到枪声吓得身子一僵，就在此时余多多的声音响起，“一，二，三，跑！”
　　孟小豆不管三七二十一，任由余多多拉着自己，晕头转向拔腿就跑。

　　“嗯？”
　　地上两人的尸体有些变化，青年眯了眯眼眸，却发现所谓的尸体，不过是几道残影。
　　“异能吗？”他喃喃道。

　　余多多确实有异能，但也不过是最简单的视觉诱导，勉强能支撑个一分钟左右，很快就会被人识破。
　　他瞅准了青年身边的空档，拉着孟小豆就朝前跑去。眼见着就要跑出小巷的范围，即将松一口气的时候，他不知是撞上了什么，像是棍子一样，狠狠地击中他的腹部。
　　余多多捂着腹部蹲下身，半天说不出话来。
　　“咳！”
　　孟小豆似乎也受了一击，咬唇瘫坐在地上，额间满是豆大的汗珠。

　　“你怎么来了。”
　　青年慢悠悠从身后走过来，挑眉看着地上大口喘气的余多多和孟小豆，“想抢功劳吗？”
　　来人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确定东西在他们手上？”
　　此人看起来与青年年纪相仿，穿着打扮却比青年老成刻板许多。一身棕色西装，细框眼镜，就像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与这阴暗狭窄的小巷格格不入。
　　“这。”青年犹豫只是一瞬间，“杀了再找。”

　　对方同意了青年的建议，伸手在半空中一划，也看不出到底做了什么，余多多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呼吸不能。
　　一旁的孟小豆也是如此，脸涨得通红，伸手胡乱挥舞。
　　“哎呀，有事好好说，动手干什么？”
　　轻佻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又有一人不知从哪凭空出现，就这么落在余多多面前。她只是伸手一拍两人肩膀，余多多和孟小豆身上的无形束缚立刻消失，两人被新鲜空气呛得接连咳嗽起来。
　　围堵余多多和孟小豆的两人各退两步，警惕地看着来人。

　　“你是谁。”棒球青年对来人说，“多管闲事可不是什么好事。”言语间隐隐带有警告之意。
　　“滨海安保服务公司公关总监，赵嘉敏。”
　　那人眉眼弯弯，自有一番风流态度，眼神清亮，纵是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也丝毫不减她身上冷清的气质，反倒是多了一种玩世不恭的少年气，“叫我赵嘉敏就好。”
　　她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自报家门，语气平静，一点都没有身处险境的自觉。

　　余多多心中哀叹，都这时候了还报自己名字，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朋友可真是够天然，万一被人盯上了报复可怎么办。
　　果然女孩子就是没什么心眼。
　　却没想到棒球青年与他的伙伴听到这名字以后皆是一愣，神情不定。

　　“以前没见过你们。”过膝的大衣衣摆拖在地上，赵嘉敏也不起身，看着棒球青年说，“刚来这边混吗？”
　　听这语气，余多多吓了一跳，还以为赵嘉敏是这里最大恶势力——玛菲亚的成员。但是转念一想，她刚刚自我介绍是什么安保公司，这种天天与政府机构打交道的公司，应该是和玛菲亚没什么关系。

　　棒球青年定定的看着赵嘉敏，并未回答，与他态度相反的是，一道风声悄然而至。
　　刚刚才感受了番五脏六腑移位的痛楚，余多多连忙出声提醒，“小心！”

　　之间赵嘉敏一手托腮，另一只手缓缓抬起，食指就这么凭空点了点，风声便消失了。
　　“风吗？可惜，速度还是差了点。”
　　西装男脸上的表情没能控制住，露出了点惊讶，随即不知是想起什么，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我能问你们一件事吗。”赵嘉敏似乎还是没搞清楚现状，出声询问，“为什么要追他们两个。”

　　可惜在场四个人都没有回答她，棒球青年拉住西装男的衣领，转身一起融入了墙壁之中。就在两人彻底消失的一刹那，四周无形的屏障裂了开来，透出了周遭车水马龙的声响。
　　余多多与孟小豆大口大口地呼吸，这种死里逃生的惊险遭遇，真是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见对方彻底消失，赵嘉敏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灰，又将绕了脖子三圈的灰色长围巾扯松，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白雾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又很快散开。

　　“是你们的仇家吗？”
　　意识到赵嘉敏在问他们，余多多连忙摇头，“没有，我们从来不惹是生非。”
　　孟小豆却吓得不成样，脱口而出，“绝对是那天的黑幽灵！”
　　余多多想阻止他都没时间。

　　听到黑幽灵这三个字，赵嘉敏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揪了起来，“1月1日，你们在城东清河区锦安苑那片拆迁房。”
　　她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孟小豆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余多多扶额，也不想阻止孟小豆了。
　　“你们见到的黑幽灵，是死是活？”
　　“应该，是死了。”余多多说。
　　毕竟当时那人身子都僵了，如果是活的，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这里。
　　赵嘉敏点点头，“嗯，我想也是。”

　　“你们家里有人吗？”
　　赵嘉敏突然换了话题，余多多与孟小豆都是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两人傻傻呆呆的，赵嘉敏忍不住疑惑，“很难回答吗？唔。”

　　“咕噜~”
　　赵嘉敏面带羞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个，我就是想吃点东西。”此时她的表情，倒是让余多多有了种熟悉的感觉。
　　余多多哭笑不得，听起来确实挺饿的，而且赵嘉敏刚刚确确实实救了他与孟小豆，不请救命恩人吃一顿饭实在过意不去。
　　只是。

　　“我们家里也没什么食粮，可能，招待不周。”
　　“啊，这没关系。”赵嘉敏摆了摆手，“我很好养活的。”

　　就这样，余多多和孟小豆把赵嘉敏带回了孟家。
　　赵嘉敏看着不好接近，倒也挺会说话，把孟奶奶哄得合不拢嘴，笑容止不住。尤其是她所说的一切，不知为何就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小赵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语文老师，目前高中初中小学都交。”
　　“老师啊！”不止是孟奶奶，余多多和孟小豆也是震惊。
　　明明刚刚这个人还说自己是什么安保公司的公关总监，现在又说是语文老师，简直张口就来。

　　孟奶奶眼睛一亮，“不知道小赵在哪个学校高就啊？”
　　说到这，赵嘉敏倒是谦虚，“不是什么知名学校，滨海希望学校。”
　　滨海的学校就那么几座，能进去就读的更是少之又少，老师也属于稀缺资源。余多多可从来没听过这什么希望学校，更是深深觉得赵嘉敏是骗子。
　　孟奶奶却不这么想，看了眼自己孙子，又看向余多多，最后看向赵嘉敏，“小赵啊，你看，小豆和小多，还能不能进你说的希望学校？”

　　余多多翻了个白眼，竖起耳朵听赵嘉敏怎么继续编下去。
　　“小豆和小多按照年纪应该是初三或者高一，不过真要去上学，也要根据他们的学习进度分配才行。至于学费什么的，您大可以放心，我们都是根据学生的家庭环境来判断，还有奖学金可以补贴，还带分配宿舍，吃住全免。”一说到学校，赵嘉敏口若悬河。
　　“那你看。”孟奶奶眸中希望更亮，“他们可以吗？”
　　余多多下意识想打断赵嘉敏，让她不要再胡说。可目光一触及到赵嘉敏，他蓦地没了声。
　　赵嘉敏微微笑着，丝毫没有谎言被戳破的紧张与难堪，她的神态反而让人莫名的感受到了信任。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她仔细想了想，神情略有些郑重，“我回去与校长商量一下好了，明天就给您答复。”
　　“用不着这么急。”孟奶奶连忙道，“能让小豆和小多去读书，我就放心了。”
　　“奶奶。”孟小豆鼻子有点酸，“我不去读书，我陪着您。”
　　孟奶奶瞪了他一眼，“怎么能不读书，读了书，你就可以考公务员。”

　　现在公务员挣得可多了。
　　想想，孟小豆有些心动。

　　赵嘉敏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了厨房传过来的香味，“嗯，汤煮好了，我去端。”
　　孟奶奶连忙阻止她，“哪有让客人端菜的，小豆。”
　　赵嘉敏却摆手道，“别，您看我都站起来了。”
　　“小豆坐着陪奶奶。”余多多按住孟小豆的肩膀不让他起身，自己走上前与赵嘉敏说，“我陪你一起。”
　　赵嘉敏看了他一眼，笑笑没有说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余多多关上厨房的门，小声问道，“我们这里没什么值得你动歪脑筋的。”
　　说着，他抿唇想了想，“你，也是为了那个吗？”
　　“哪个？”赵嘉敏仍旧微笑着，“你是说，那个黑幽灵，还是追杀你们的人？还是，你手上真的有什么？”

　　“你！”
　　余多多猛地抬眼撞上赵嘉敏含笑的视线，呼吸一滞，这家伙，刚刚是学猫把他当老鼠逗了吗？
　　赵嘉敏见他真的生了气，收起不以为然的表情，面色认真，“不管你们有没有拿他们所说的东西，他们已经盯上你们了。”
　　“我知道。”余多多嗓音生涩，“可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没有钱，没有能力，除了躲，他真的想不出办法来。

　　“我看起来，就这么不堪信任？”
　　余多多惊讶地看向赵嘉敏，眼底却多出一抹警惕来，“为什么？”
　　“哈？”
　　“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
　　“那，为什么要帮我们？”

　　“唔。”赵嘉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皱紧了眉头，“我是老师嘛。”
　　“嗯。”
　　“那个。”
　　“嗯？”

　　余多多的耐心即将耗尽，就听赵嘉敏语速飞快跟倒豆子似的全部倒了出来，“我们学校最近跑了两个学生，我怕校长找我麻烦，看你俩年纪挺适合的，正好没有学上，来我们学校吧！”
　　所以，这个人还真的是老师？
　　余多多难以置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下赵嘉敏，“你们跑了学生，不想着去找他们，来找我们顶替做什么。”
　　赵嘉敏半天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费了老半天才把前因后果说完。

　　原来她们学校并非什么正规学院，一纸证书办了五年办不下来，校长都跟政府相关部门闹了脸熟也没用，也就没有什么正经人家的小孩愿意来入学。
　　不过她们那位校长以传道授业解惑为己任，自诩人类灵魂工程师，一腔热忱根本没有被这点小小挫折所打发，没有证件算不了什么。学校招收并没有什么限制，完全凭借着不收学费倒给钱这一条忽悠进来了不少贫穷子弟。
　　学生质量参差不齐倒也没有给她们校长泼盆凉水，反倒更加斗志激昂，但是学生并不是为了学习进来，而是为了混口饭吃，所以进来学生有多少，半途退学的就有多少，纯靠校长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各种游说才勉强留下十几个学生。
　　就这样，前几天才跑了两个。
　　赵嘉敏今天才去学生家里劝说无果，又担心自家校长会伤心难过，干脆起了李代桃僵的心思。

　　要不要答应她呢？
　　余多多看着赵嘉敏一脸狗腿相，犹豫起来。

　　“还迟疑什么！”孟奶奶咋然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手忙脚乱的孟小豆，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她大手一挥，“小赵，让他们入学！”
　　“真的？”赵嘉敏顿时星星眼，“好！正好我们学校宿舍还有一大半空着，你们一起搬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