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凋谢人未还》蛍

1、第 1 章

　　园子里有一方碧湖，上面架着长长的水榭，湖中心连着一个亭子，每年春夏交替，攸怜就会抱琴前往，在那练一整天琴。

　　今日亦是如此，轻轻拂去矮桌上的落花，提起过长的裙角散布至圆凳后，攸怜这才将悉心爱护的琴放置好，伸出手指开始弹奏。

　　葱白如玉的指尖在琴弦上曼妙起舞，暮春的风混合着阳光与草木的清香，时不时光顾这个小角落，偶有落花躲过漏窗的阻挠顽强的抵达少女展开的裙摆。

　　攸怜的嘴角扬起，却并未更进一步，她突然想起前些日父亲说的话。

　　“怜儿，为父欲让你与那周家二子成婚。”

　　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说话人的面容在回忆中模糊不清，只记得那平淡的语气，琴声断了。

　　“你怎么不弹了？”

　　这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清朗而随性，沉浸在思绪中的攸怜带着满脸的怅然抬首望去。

　　那人正挂在离亭子有些距离的墙上，墙下面就是绿莹莹的湖水，他两手撑在黛瓦，只露出了上半身，却仍是艰难的握着一把折扇。

　　攸怜没有大喊，平静的回答：“心里有事，弹不下去。”

　　看清攸怜长相，那人露出一个微笑：“姑娘姿容绝艳，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倒是那曲子着实好听，在下能否有幸再聆听仙音？”

　　青年脸上的期待神情不似作假，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那曲子，倒让攸怜不想计较他的失礼了，但仍是笑出声：“这位公子，长得好看和解决事情有什么关系吗？”也不知青年是读什么书长大的，“还有，公子再不上来，我家瓦可就载不住公子了。”

　　那人似是才注意到，手忙脚乱的爬上墙头，松了口气后朗笑出声：“多谢姑娘提醒。”接着就手一撑，直接爬到了临墙的大树上，就坐在树杈上。

　　青年没有回答攸怜的话，仍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和她的琴，攸怜心头的阴霾被他这么一闹已经消散了些许，于是也不介意，垂眸，从宽大的袖管中伸出手指，缓缓奏起那首曲子。

　　自那以后的每一天，青年都会偷偷前来，就在那棵树上，静静看着少女练琴，日复一日，林花凋谢，碧湖上渐渐飘满了落叶，直至某一日，少女不再出现。

　　青年握了握手中的折扇，失望的跳下墙头，回到人来人往的青石板小路上，很快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温柔缱绻的神情，边走边笑。

　　冬至，一年中最冷的一天，周府上下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人人都知道周二公子马上就要成婚了，这不，迎亲的队伍都已经出发了，骏马上俊秀的红衣公子，正是周二公子周延安，哪怕是冷冽的寒风，也掩盖不了他面上的喜悦。

　　围观的平面百姓都不自觉八卦，这周二公子约莫对那李家姑娘非常满意了，看这迫不及待的样子。

　　半路上忽然下起了雪，周延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灰蒙蒙的天幕上，无数白色的朦胧小点正缓缓落下，落在行人的衣帽上，还有他的眼睛上。

　　正伸手捻住雪花，周延安就听见不远处突然一阵兵荒马乱，他连忙望去。

　　排头的人还没来得及走近，声音便已经传来。

　　“不好了！李家姑娘自尽了！”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周延安一句都没听到，伴着漫天大雪，一把折扇孤零零的落在地上，展开的那面，画着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她在湖中心的亭子对着他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