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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男宠要篡位(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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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卯时起床。
外面日头还未升起,雾蒙蒙地一片,兰若领着人推开门服侍白婴起身。
继大半个月来,白婴首次准备上朝。
五更天,宫里渐渐有了人声。
大臣们寅时便在午门等候,手持玉牌,两两站在一起,低声说话。
穿过一层层红墙,日光撒在像血一般艳红的宫墙上,除了几个不动声色站在前面的官员,其他的文官脸色都有些凝重,仿佛透过一层层红墙,又再一次看见了一场鲜血淋漓的斗争。
有位年轻的官员上前走了几步,在其他人的观望中小声开了口,想要打听。
“班大人,昨日陛下召见,可曾说过今日什么事。”
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见过白婴最多的就是班桑,要说这朝中各位官员,还没有谁有班桑得白婴信任。
班桑没有说话,冷着一张脸看着问话人。
腰间的一把刀似乎有冷光渗透出来,他的身上仿佛还有新透出来的血气。
那人被骇着退后一步,光是一眼就让他说不出话来。
锦衣卫向来与朝中各位官员大人关系不紧密,甚至有些官员避之不及,唯恐惹上非议和麻烦。
那位问话的官员在众人的目光下咽了口口水,退回了远处。
在一声锣响,宫门打开,官员才依次进入。
寂静的皇城又一次迎来了一次风暴。
白婴抿了一口药水,皱了皱眉头,嘴唇白的吓人,看的出来气色很不好。
她笑着摸了摸腹部,“兰若,可有酸梅?”
胃口乏味,吃什么都是没有味道,更别说还喝了中药。
“有的,我在陛下的锦囊里备了一些。”
白婴笑了笑,“还是你办事稳妥。”
“成王和世子在宫里住的还算愉悦吗?”她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兰若垂着头下去,张兰德帮白婴整理领口,低声回答,“王爷和世子整日里待在院子里,晒太阳读书,未见其他异样。”
想了想,又说,“就是宫里的其他几位公子都去拜访了一两次。”
白婴扔进一个酸梅进口里,被酸地皱起眉头,“一两次?哪些人是两次?”
“姬公子去了两次,不过坐了片刻就走了。”张兰德答话答地谨慎,“还有就是荣公子,去坐了一会儿,说是找世子借些书。”
姬玄,荣阳。
听到这里,白婴觉得不太对劲,姬玄去她可以理解,荣阳去干什么,借书?她这侧宫那么多书也没看见对方翻阅过几次。
白婴敛眉沉思。
等上了朝,坐在高处的龙椅上。
白婴俯视着下方神情不一的大臣们,面无表情,手轻轻地置放在腹部,引来好几个人的眼神闪烁。
穿过巨大的门,可以看见远处的白玉阶梯,在阳光下,白的透明,一道道,像是白条。
看久了,竟觉得像是孝期时飘飞的白幡。
有一位四品官员站了出来,手持白玉牌,恭敬地垂头。
“禀陛下,臣有本要奏,臣认为成王和成王世子住在宫中于礼数不妥。”
白婴轻声问,“有何不妥?”
她语音平淡,可是众人仍然感觉到一股暴风雨即将要来临。
“你要说秽乱宫闱还是谋朝篡位?”
声音在空旷的宫里传播开来,高大的柱子上的龙纹在阳光下似乎正在游动,白婴咳嗽了一声。
众人噤声,不敢发言,那位说话的大臣更是被吓得不轻,还好未当场失礼。
任何与谋朝篡位的话语都会是掉脑袋的事情。
“今日上朝,朕主要是为了立储之事。”
白婴这话一出,底下有响动传来,前排几位大臣握着玉牌的手不稳地抖动几下,跟着脸皮也颤动几下。
白婴坐在高处,看的真切,一双凤眼半眯着,手轻轻地从腹部上抚过,“朕怀子已有数月,太医说定是皇子,朕想要今日就拟下诏书……”
她话音还未落,剩余话还未说尽,前方就有人站了出来,高呼一声。
“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声音洪亮,贯穿整个寝殿,绕在柱子周围飞旋好几圈,长长地未消减下去。
是丞相,老头子精地很,半跪在地上,三朝元老,一跪身后一群人也跟着呼喊万万不可,像是找到了领头人。
气氛僵硬。
白婴坐在上头,看着跪了大半个朝堂的人,眼里却是有笑,像极了白家每位皇帝的那种笑,神经质的笑意。
她自己也许都没发现,有时候某种情况下脾气无端会觉得暴躁,想要杀人。
最终诏书之事不了了之,文官手中笔,武官掌中剑,都是不容忽视的势力,而白婴如今大权旁落,想要亲自册立太子可能不太容易。
白婴阴着脸下了早朝,坐在轿辇上是手指扶额,不停揉着太阳穴和眉心,神情阴郁,服侍的小内侍们都噤声不敢说话。
前前后后跟着一大群人,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回到寝殿,殿中的孔雀香炉中香烟袅袅,龙涎香袭面而来。
她坐了下来,眉心处已经红了一处。
“皇上头还疼?”
张兰德在旁边小声地问,手在水盆里洗了一洗,站在她身后,“要不,老奴给皇上按一按。”
“嗯。”
张兰德用布巾把手擦干,两手按在白婴的太阳穴处,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指在桌上不停打着节拍,心里想着事情。
“皇上还在想着小主子的事情?”
白婴低低嗯了一声,说,“叫宫外的人看着点,成王妃胎中的孩儿必须万无一失地生下来。”
张兰德应声,“皇上放心。”
这边安静了一会儿,白婴在不紧不慢的按摩中,眯着眼逐渐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听着外边的吵闹声,有人不停地喊着救命。
大老远都能听见小内侍的哭泣声。
白婴睁开眼,寝殿中很安静,炉子里的香烟未停,殿门关着,张兰德不在。
一个伺候的人都不在。
她咳嗽了一声,坐起身来,向外面走去。
门一推开,就看见了站在最前头的张兰德,皱着眉正在训斥。
听到声音,看见白婴穿着单薄的明黄里衫站在门口,宫女们看见了吓了一跳。
“皇上怎么出来了?”
张兰德也看见了,向前急忙来,吩咐旁边宫女进去拿衣服。
白婴看着台阶下跪地磕头的小太监,眯了眯眼,看着还很小,脸上全是泪水和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哪个宫里的人,怎么跪在这里?”
她说一句,咳嗽一下,嗓子又干又疼。
小太监赶紧向前爬了几下,“奴婢是皇后宫里的。”
“姬玄?”
听见名字,小太监哭的越发大声,“皇上去看看我家主子吧。”一边说话,泪水一边落。
石板上还有一块暗色的痕迹,应该是血迹。
“你家主子怎么了?”
“我……我家主子今天早上掉进了御花园的湖里,从早上睡到现在一直还没有醒。”
“掉进湖里?”
白婴脸色本来就不好看,这么见了风,咳嗽起来,更像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说了几句话就感觉到身旁人的战战兢兢。
她问张兰德,“怎么回事,皇后怎么会掉进湖里?还有没请太医?”
如果姬玄出了事,那前头的丞相估计会直接拿着玉牌从午门冲进来,一头撞死在殿前,骂她昏君,逼死一国之后。
来不及细问,白婴进去让人侍奉把常服穿好后,提起曳撒就向外面走。
在路上才问起张兰德,“皇后怎么会掉进御花园的湖里?怎么没有人来通报?”
她面含怒气,病态的面上都多了一丝红晕,显得有些生机,一行人诺诺,没人回答。
到了清和宫。
宫外也没有侍候着。
白婴沉着脸色,一路走进去,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如山如岳,皇家气势惊人,宫女内侍跪了一地。
“皇后呢?”
她走到里面,看见出来迎接的人,是姬玄从宫外带进来的侍从。
十八九岁的少年不屈不折地行礼,“主子在里面休息。”
“休息?”白婴似笑非笑看着对方,说道,“等你们家主子去了棺材那才是真正的休息了。”
这话一出口,在场谁不知道皇帝已经大怒,一时气氛紧绷跪倒一地,就连张兰德也不敢出声,侍从赶紧垂头半跪在地上,不说话。
白婴进了里头,床幔半遮住,依稀只能看见轮廓和一头倾斜下来的青丝。
她站在床边不远处,停下了脚步,轻轻咳嗽一声,才唤了一道,“皇后。”
没有人回答,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她走上前,掀开床幔,里面的人露了出来。
穿着白色的内衫躺在床上,脸看起来比他这个得了重病的人的脸还难看,还泛着青色,简直就像是一具尸体。
她坐在床头,看了半晌。
床上的人大约也才有十七八岁的年纪,还很小,如果在后世,也许还在上学,上高中,算起来也还只是个孩子。
看了太久,白婴魔怔一般伸出手,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张脸让她觉得熟悉,特别是睡着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单薄的眼皮,眼尾上扬,冷淡自持。
指腹正划到眼尾处,手下的睫毛颤动几下,它的主人缓缓睁开了眼睛,过了几秒,床上的人还有些恍然,似乎还未回神,等与她的视线对上,才喃喃自语地叫了一声白婴。
语气熟练亲昵。
而坐在床前的白婴却心突地一沉,刹那间,她对上下方男人的眼睛,瞳孔猛地放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