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国》不胜瑶光

16、chapter16

　　房菲的提醒渐渐变成了现实。吕一凡一到公司便接手了凤媛所管理的团队、手头的资源以及正在进行的工作。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在了她这里。

　　凤媛从当初全公司最忙的人，变成了准时上班准时下班的清闲人。

　　工作倒是没有之前累了，但升迁机会以及季度奖年终奖也会相应减少。之前谢麟常带她见诸多资方、媒体与项目方，现在这种场合也没她什么事了。她开始理解技术总监高建文当初为何屡屡向她发难，因为她抢了对方的位子和诸多机遇。

　　这职场跟后宫相差无几，一代新人换旧人。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谁家？

　　“凤媛，有时间吗？婧婧写了一篇新闻通稿，你能帮忙修改一下吗？”吕一凡端着那张憨态的娃娃脸，笑着道，“我今天事情比较多，看不过来。”

　　黄婧婧是品牌方向的运营专员，负责对接媒体输出公司品牌形象，有时需要撰写新闻稿件。之前她都是把稿子交给凤媛过审。

　　吕一凡来了之后，连续四次打回了凤媛审过的稿件，黄婧婧修改得烦不胜烦，索性越过凤媛直接把稿子给吕一凡。

　　“有时间的，我来改吧。”凤媛接了这份临时工作，吕一凡把文稿发给了她。黄婧婧写的是新闻预备稿。

　　什么是新闻预备稿呢？

　　即针对尚未发生的新闻提前撰写好稿件，以便在事情发生之后迅速地对外发稿，主要用在早已安排好的来访、会议、论坛交流等。

　　这篇新闻预备稿写的是Private Data和东南集团即将达成新的合作，文章提到“下午三点东南集团董事长章东南莅临Private Data公司，进行项目交流与指导”。

　　“章东南今天下午到我们这里来？”凤媛诧异地问，这件事情她一点都不知情。

　　“是啊，你不知道吗？”黄婧婧是个95后，组里年龄最小的一位，虽然能力还不错，但行事说话有着年轻人典型的莽撞。“我们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为什么？”

　　“凭你们俩的关系，你能不知道？”黄婧婧不耐地答道。

　　“我们俩有什么关系？”凤媛震惊了。

　　黄婧婧撇了撇嘴，仿佛已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喂，你说清楚。”凤媛有些急了。

　　“这还用我说吗？大家都知道啊。”黄婧婧对这位被架空了的主管没多少敬畏，“合作谈崩了，你晚上约见他一次，第二天章东南就投了一千万。你说有什么关系？”

　　凤媛气得脸都青了。

　　“这有什么？睡了就睡了呗，章董年轻帅气，你不吃亏啊。”黄婧婧一边在电脑上打着字，一边漫不经心道。

　　“哐当”一声，凤媛差点将桌子掀了。

　　黄婧婧终于抬起头，却也丝毫不惧，“靠，搞什么，当了*子还想立牌坊？全公司谁不知道你主动勾引章东南，被拒绝之后就立刻装晕倒，抓着人家的袖子不肯松手，这才……呵呵。”

　　“谁说的？！”

　　黄婧婧翻了个白眼。

　　凤媛怒极，正要再发作，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怔在那里。良久，怒火渐渐散了，她蹲下身捡起被掀落在地的文件，整齐地摆上桌面。

　　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她走出办公室，转到寂静无人的楼道里，哭了。

　　谁说的呢？

　　那天晚上，咖啡馆中只有她和章东南两人，发生的事情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她没说，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她是勾引了他，想当婊子来着，只是他没看上她。

　　那么，黄婧婧说的又有什么不对呢？

　　章东南投了一千万，她从中拿了3%的提成，也即30万。她以为这30万得来全不费功夫，却不知自己早就付出了对等的代价。

　　回想那晚在医院中，章东南问她，“你怎么混到了这个地步？”
　　现在她也想问自己，你怎么混到了这个地步？

　　下午三点，东南集团的人准时到了Private Data公司。

　　谢麟带着两位总监下楼迎接。临下楼时，谢老板嘱咐大家，“章董马上就到了，你们都打起精神啊，要让资方看到我们工作的劲头。对了，桌面也收拾干净。”

　　凤媛不想见到章东南，在谢麟离开不久，她便躲到了洗手间里。但有些事情不是她想躲就能躲开的，因为章东南到了之后，环顾一圈，问道，“凤主管呢，今天没来吗？”

　　“来了。刚才还在，可能是出去接电话了。”谢麟笑着解释道。

　　与此同时，凤媛微信上一下跳出数条消息。
　　吕一凡：“凤媛，东南集团的人到了，一会儿要你介绍公司运营工作，请尽快回来。”

　　房菲：“凤媛，章东南来了，正问你呢。你要不要回来？”

　　曲晓沁：“凤媛，东南集团的人到公司了，谢总正找你呢。你别跟婧婧那丫头一般计较，快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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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媛按熄手机屏幕，一条没回复，自然也没离开洗手间。运营工作几乎全部转交到吕一凡手上，自然轮不到她来介绍；东南集团的人到了，谢总找她干什么，一看就知道是借口……她更相信房菲所说，是章东南问到了她，所以大家才心急火燎地叫她回去。

　　她不回去，她不想见他。咖啡馆中犯贱那一次就行了，她不会次次那么贱。

　　数分钟之后，来了电话，是谢麟的。

　　她真后悔自己带了手机，她该把手机忘在桌子上，这样就能一直赖在洗手间了。老板电话，不得不接，凤媛等了好一会儿，装作刚看见的样子接通，“谢总，怎么了？”

　　“你人呢？”电话那头，谢麟压着嗓音气急败坏。
　　“呃，在洗手间，今天有点拉肚子。”
　　“出来，章董要见你。”
　　“不用吧，见我干什么？”

　　“你说见你干什么？”谢麟的声音有些严厉，“一分钟内提上裤子出来，不然我亲自到洗手间拎你！”
　　“……”

　　凤媛出来了，在公司门口与即将离开的东南集团一行人打了个照面。

　　章东南走在最前，左边跟着谢麟、吕一凡等Private Data一行人，右边跟着燕娇等东南集团的人。他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西装，打了条暗红条纹领带，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微微倾身，正以谦逊的姿态与吕一凡讨论相关工作。

　　她两次见他都是在晚上，灯光下看人，多少夹带着一些暗沉。今天是第一次白日见到他，果然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凤媛贴着通道墙壁让开路，试图让自己不被注意到。然而章东南早已看见了她，他举手打断吕一凡的滔滔不绝，笑向她道：“凤主管，好久不见。”

　　凤媛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章董，好久不见。”

　　“身体好起来了吗？”
　　“哦，好多了。”
　　凤媛以为客套就此结束，谁知章东南笑吟吟又道，“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我记得上次咖啡是你请的，下次换我请你。”

　　谢麟见这情况，即刻会意，叫住迫不及待想溜入办公室的她，“凤媛，你下午没什么紧急工作吧，也来听一听章董的指导。”

　　前方，章东南谦虚道：“指导谈不上，希望能与大家多交流。”

　　凤媛垂头丧气跟在后面，她觉得章东南真是虚伪极了。他在做了那种事情之后，竟然还有脸见她，还能对着她笑得出来。大佬就是大佬，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啊。

　　一行人到了Private Data预订的酒店会议室，坐下来边喝茶，边聊工作。

　　章东南仍是坐上位，右手边依次坐了东南集团的人，左手边依次坐了Private Data的人。凤媛自知是临时被加上的，识趣地坐在挨近门边的地方。

　　这次双方谈的是有关即将成立的BlackCat（简称“BC”）数字资产交易所的事情。谢麟把有关交易所的白皮书分发给参会的众人，又像上次介绍Private Data项目一样阐述了BC交易所，重点讲了国内交易所的现状、BC交易所全新的运营模式和未来的发展前景。

　　凤媛听得心不在焉，一者谢麟说的这些全是她之前写的，不听也知道；二者她沉浸今天上午的打击中，还没有缓过神。全公司都认为她为了公关章东南，主动爬上他的床，这是怎样一个晴天霹雳？

　　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在圈内混了？

　　凤媛正魂游物外，却被谢麟突然提高了声音的一句“凤媛”叫清醒了。她忙坐端正，“怎么了？”
　　吕一凡皱了皱眉头，“章董问你话呢。”

　　凤媛转向前方的章东南，“真是抱歉，我刚才没听清楚，能麻烦章董把问题再说一遍吗？”
　　章东南没急着说问题，笑着道：“凤主管今天好像不在状态。”
　　凤媛尴尬地笑了一下，“那个，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章东南仍是笑着，“不舒服就先回去吧。”凤媛如蒙大赦，拔腿就要走，但还得征求谢麟的意见，于是又看向前方的谢老板。

　　谢麟似乎对她的表现非常不满意，连连挥手，“走吧走吧。”闻言，吕一凡那张憨态的娃娃脸上露出一闪而逝的得意的笑。

　　凤媛走出会议室，如释重负的同时，又觉得失落茫然。她不想跟吕一凡争什么权力，只想把工作做好，年底能多拿一些奖金，来缴房租和还父亲留下的外债。

　　她在Private Data的处境一天不妙于一天，就连一直器重她的谢麟也开始对她的工作不满意起来，也不愿再给她历练的机会。自吕一凡来了之后，谢麟一次也没带她出去见过客户，即使是她自己谈来的，谢麟也会安排吕一凡却见。

　　凤媛嘲讽地想，每月付着工资养她一个闲人，老板也是有钱。

　　“不高兴？”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了她一大跳。凤媛回头，见章东南不知何时也从包间里出来了。

　　她没理他。

　　他看着她笑，“拉这么长的脸，谁欺负你了？”

　　凤媛一见他笑，更觉心头火起，“谁欺负我关你什么事，你替我撑腰？”

　　“你是谢总的人，当然是谢总为你撑腰。”

　　提到谢麟，凤媛心底冰凉。她付出那么大代价为他谈下东南集团的投资，她经常加班到半夜写运营方案，将PD币价推高一百多倍，如今来了一位吕一凡，他便忘了她之前的努力与成绩，任她被这位新上任的运营总监倾轧。

　　章东南见她默然不语，道：“谢总不为你撑腰？”

　　凤媛摊了摊手，“你也看到了，没我什么事。”谢麟刚才甚至把她撵出来了。

　　章东南顿了好一会儿，笑叹：“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

　　章东南抬了抬手，“如果我有女朋友，我一定不让她碰币圈，更不会让她去见鱼龙混杂的客户。”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