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依依花开日》张青依

48、毕业季（四）

　　星期天，校门口人进人出，学生不在，老师加班，已经加了一天了，学校突然发来一条短信：教师可以自行安排活动。进校的老师又出校门了。

　　杨光也打算自行安排活动，离开之前他要找下一依，前几天她就说想出去走走，每天三点一线的，闷的人都要发霉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带她出去走走，要不要告诉她呢？”

　　杨光暗自思忖着，来到了一依的办公室。

　　张一依居然不在。

　　“她走了？”杨光有点纳闷。

　　“小张啊，她今天就没来过，她今天有事，本来要请假的，现在不用请了。”吴老师解释着。

　　“有事？没听她说起嘛！”

　　“人家佳人有约，你这位中国好闺蜜，当然一边站喽！”吴老师摇头晃脑的。

　　“佳人有约？”杨光的脑袋有点蒙。

　　“她有男朋友了，是个医生。”

　　“相亲认识的，也就见了一次面。”李老师插了一句嘴。

　　“对，相亲，我介绍的，虽然就一次，但双方都很满意，我看有戏，今天就是那个医生约小张去爬山！”

　　吴老师说得挺得意，但杨光已经没影了。

　　“哎，云深不知处，只缘身在此山中！”

　　李老师又扔出了一句话。

　　吴老师莫名了，看着他，李老师指了指门外，说了两个字，“杨光！”吴老师一拍脑门，说道：“杨光与一依，一依与杨光，噢，噢！”

　　广场上，一依与一男子肩并肩，站在一起，等着要去爬山的旅游大巴。她刻意地与男子保持了一点点距离，男子很照顾一依，要帮她背她肩上的双肩包，一依笑笑，摆摆手，拒绝了，可能因为刚刚认识，男子没有强求。

　　与他相识，也就是上个星期的事情，吴老师第一次跟她提起相亲，一依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也确实当场拒绝了。但李老师的一句话，一依又推翻了自己的决定，“人还是现实点好。”这是李老师的原话。

　　确实，人还是现实点好，只有女明星才能配得上杨光，而她，据说医生和教师是绝配，生活需要的是现实，而不是那天上飘来过去不真实的云彩。

　　一依身边的男子，所谓的帅气、英俊，用在他身上，那肯定是骗人的。最多也就是相貌不足，气质补上。也许是医生的缘故，他身上有着一种严谨与一丝不苟，衬衫扣子都是最底下的扣到了最上面，一个不漏。脸上有着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稳，用世俗的话说，他是一个适合做老公的人。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很有情调的冰激凌店，白色低矮小圆桌，四周红色的单人小沙发，有着浪漫的气息但也不会让人感觉拘谨，一依依旧换上了一条长裙，只不过头发没有散开，原因很简单，有几天没洗头了，太油了。

　　医生穿了一件蓝白条纹的短袖衬衫，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扣子无一遗漏，全都紧实地扣在一起，一依见到如此严实的领口，不知道为什么，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医生有点不自然，询问的眼神看着一依，她指了指医生的领口，医生会意了，并没有解释或者不好意思，而是迅速的解开了最上面的那粒纽扣，笑着问道：“是这样吗？”原来他也是一个闷骚的逗比。

　　那一刻，一依想到了一个人，杨光，如果是他，也会这样逗比的。他的笑虽然没有杨光的暖，但也很自然，没有猥琐，没有讨厌。那个吃冰激凌的下午，彼此话不多，一依却过的很惬意，很踏实。

　　广场上，太阳已经有点大了，等车的人有些已经不耐烦了，给领队打着电话；“怎么还有十分钟，都大太阳了，山还没爬，人都要烤成干了。”

　　一依和医生彼此尴尬地笑笑，确实有点晒，她正想说：“要不要，找个阴凉处站站？”就听身后老远的有声音传来，“张一依，张一依！”

　　一依循着声音望过去，她嘴巴又大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杨光！怎么他跑到这来了？确实是杨光，他真的来了。

　　杨光跟医生主动介绍着自己，“杨光，”一依马上跟了一句，“我学校同事。”脸色有点不自然。医生也笑笑，告诉着自己的名字。

　　这时，领队终于带着大巴车赶来了。

　　上车的途中，一依偷偷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去登山啊！”

　　“你不是说想出去走走嘛，我早上去找你，吴老师说你去登山了，我本来就是要带你出去的，现在不是正好嘛！”杨光故意抬高了声音。

　　一依不明白杨光干嘛这样，故意在医生面前，显得他跟一依关系很特别似的。

　　“我又不是你喜欢的人，你用的着这样吗？莫非，他知道了医生什么不好的事，觉得不适合我，怕我上当？不可能吧，吴老师介绍的，会有问题吗？”一依这时候的脑子还真的跟猪有的一拼。

　　一依不想让杨光去，他不想让医生误会，她跟杨光真的是纯粹的同事关系，说的深点，大不了就是中国好闺蜜，这种时候，闺蜜不是应该立即闪人嘛，怎么能当电灯泡呢？

　　上车前，一依唬着杨光，“你不能去，我们都是提前预定，一切都是按原来人数安排的，没有你的份。”

　　杨光根本不听她的，直接喊着：“领队，我现在也想要去爬山，没预定，没关系吧，我现在就交钱。”

　　领队只要大巴车有位置，巴不得人越多越好呢，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钱啊，忙满脸堆笑的说道：“可以，可以，现在交和提前预定都是一样的。”

　　杨光得意地看着一依，上车了。一依吹眉毛瞪眼睛的，也没什么用。

　　大巴车上，医生和一依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医生让一依靠窗，说道：“靠窗，人要舒服些。”

　　“谢谢！”一依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道。

　　杨光与他们就隔一条过道，看到一依笑的温柔，没好气的说道：“张一依，你平时好像也不是这样笑的嘛，怎么今天装起大家闺秀来了？”

　　一依气得转过脸去，不看他。

　　医生从背包里，拿出了零食给一依，她还没接到手，杨光又叫了起来。

　　“她是不能吃零食的，她现在虽然挺瘦的，那都是减肥减下来的，你不知道，她以前……”

　　“杨光！”

　　一依愤怒了，瞪着眼睛看着他，如果一依现在手里有胶带，她一定会把他的大嘴巴封住。

　　“这是每日坚果，每天吃一袋，人体一天所需的维生素都补充好了。”医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仍是如往常般稳重，语气也很正常。

　　“一依，吃一袋吧，不会胖的。”

　　一依的手里被塞进了一袋每日坚果。

　　“他居然叫她，一依！”杨光心里不舒服，脸都有点绿了。

　　路上颠簸了近两个小时，大家基本都在无话中，一依与医生也就是第二次见面，应该属于小心接触期，两人又都不是主动的人，不过医生给一依介绍了一部有声小说集，故事很精短，有趣，正好适合枯燥的行车路上听。

　　有几次，杨光叫着一依，她故意地“啊，啊，啊！”了几声，指了指自己的耳机，装听不见，不理会杨光。玻璃窗的镜像中，一依感觉到，他真的有点生气了。

　　一依更莫名了，她想不通，她找个男朋友，杨光为什么要跟着瞎掺和，医生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表里不一的坏人啊，是不是平时欺负她惯了，就见不得她好？

　　一段山路，曲曲折折，大家在车上颠来倒去，一依怕自己会呕吐，想手里捏个垃圾袋，一看没有，就站起来要到前面去取。

　　“干吗？要我帮忙吗？”医生四平八稳的问道。

　　一依微笑着，摇了摇头。

　　“是不是去拿垃圾袋？我去拿吧，车晃得厉害。”

　　杨光说着话，就要起身上前。

　　一依好像没听到似的，一大步走到了他前面，自己去拿垃圾袋了。

　　垃圾袋捏在手里，突然车子一个大颠，一依一个趔趄向后一仰，真的要像乌龟一样四脚朝天了。一双大手托住了她。

　　“我说帮你拿吧，你还死犟，差点摔了吧。”

　　这口气，就知道杨光又救了她喽。

　　一依没有吭声，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怒怂回去，“谁让你救了，你以为我真会摔倒啊，我厉害着呢！”

　　一依的沉默，杨光也有点不适应了，手尴尬地收了回来，往头发里插。

　　“晕车吗？”

　　医生已经站起了身，四平八稳地问着一依。

　　“以防万一！”

　　一依摇了摇头，说了这四个字。

　　医生笑着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一依耳朵仍旧带着耳机，但又能听到什么呢？

　　她脑袋里只有两个字，“杨光！”上车时的讨厌随着那一扶，早已烟消云散，不，应该说，她又何尝讨厌过杨光，即使讨厌，那也是讨厌她自己吧。李老师的那句话又响在了耳边，“人要现实点。”静默也只能是，当前唯一能做的了。

　　大山终于在眼前了，城市里的闷热，到了这里，只剩下空气清新，阳光明媚了。

　　刚下了车，杨光就来了句，“还好吧！”一依点点头，杨光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头，意思是：还好那就一切都好了。医生默默地看在眼里，还是那样四平八稳地没说一个字。

　　脚还没在地面上站稳，领队又让大家开始排队，据说还要乘一段路程的中巴车，才能到山脚下，一依听到又要坐车，眉头不由得紧了紧，屁股因为刚才坐车，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又要开始了。

　　“这段路很短，而且路况也好，不会颠的！”

　　这句话如果是两个男人中的任何一个人说的，一依都会感激，但两个人同时说，那剩下的唯有尴尬了。只不同的是后面那句。

　　“我之前做了攻略了。”医生原话。

　　“我以前和朋友来过。”杨光原话。

　　排队很有特色，不过对于中国人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栅栏式排队，一排排栅栏，将人群分成了若干个小队，小队就像蛇一样曲曲折折，弯弯延延，前前后后，一人挨一人如虫子般蠕动。对于中国这样一个人口大国真是实用，既维持了秩序，又节省了空间。

　　排队的前几秒，医生接到了一个电话，应该挺重要，他走到了人少的边上。开始入栅栏了，一依望向医生，他四平八稳地笑笑，手往栅栏方向指了指，意思大抵是，你们先排队好了。

　　杨光推着一依向前走了，进了栅栏。队伍就这样虽不至前胸贴后背，但也后面紧跟前面，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着。

　　医生的电话真的有点长，一依几次向后望去，他依旧听着电话。

　　“现在他就是挂了电话，也要重新排队，后面的人是不会让他钻过来的。”杨光在一依身后说着话。

　　一依低头不语，没有不开心，但好像也没有开心。

　　“你就这么希望他进来？”

　　杨光的语气里有了些许的不开心。

　　“毕竟是一起来的，丢下他一个人不太好吧。”一依没表情的回答着。

　　“丢下？”

　　杨光重复着一依话里那两个字，语气有点酸。

　　“既然是一起的，那我俩现在回去好了，等他打完电话，再一起排队，这样总行了吧。”杨光给着建议。

　　“你没有必要回去，我一个人……”

　　一依话还没说完，杨光就打断了她。

　　“他就那么重要吗？他一个人，你就觉得不行，我一个人，你就觉得行，你还真把自己当他女朋友了？”

　　杨光有点咄咄逼人，甚至更往一依身边靠了靠，真怕她跑了似的。

　　“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你不觉得你说这样的话有点过分吗？”

　　一依真的有点生气了，觉得杨光一直在无理取闹，莫名其妙的跟来，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语，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话，今天终于脱口而出了。

　　“女朋友？什么女朋友？”

　　杨光盯着一依，这次一依也不藏着掖着了，反正话已经说开了，她转过头，也盯着杨光，字正腔圆地说道：“你的女朋友，女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