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依依花开日》张青依

44、我是女生（六）

　　“血？什么血？你说清楚。”一依一把抓住那个女生，问着。

　　“沈平，血，脚上，脚上全是血！”那个女生语无伦次地回答着，可见事情之突然，一时间她慌无可慌了。

　　听到“沈平”二字，一依丢下女生就往化妆间跑去。

　　化妆间里，一依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哄在一起的人堆，还有从人堆里传出乱七八糟的声音。

　　“血，还在流，怎么办？”

　　“老师呢？没事时，就知道在眼前晃，现在一个个都跑哪去了？”

　　“快去叫啊！”

　　“叫了，出去叫了！”

　　一依扒开人堆，沈平坐在椅子里，一只脚搭在旁边的椅子上，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怪异，问题出在了脚底，两颗图钉牢牢地钉在了她的脚底板上。鲜血顺着图钉，丝丝的往外溢出，又顺着脚板，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揪着周围人的心。

　　一条丝巾牢牢地绑在伤口的旁边，大概是言情剧看多了，认为出血旁绑个什么东西，可以阻止血液流通，这样血就不用流出太多。

　　一依还想看看沈平什么表情，但不知为什么，她恍惚了，灯光下银色的图钉反射出一丝丝银光，晃的人眼睛直晕，银色的图钉仿佛两个人，王红和王小红，这次她们终于得逞了，俩人得意地看着一依和沈平哈哈大笑，她们的张狂在她俩四周旋转，笑的如此肆无忌惮，如此明目张胆，一依真的要屈服，她用手捂住了耳朵，她难受极了，她要倒下了。

　　“一依！”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瞬间清醒，是杨光，接着他又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点晕血啊？”

　　一依摆了摆手，确实很不舒服，头发胀，脑发蒙，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沈平。

　　沈平跟一依一样，也一句话都没有说，脚上的疼痛让她无语，心里的不甘让她更无话，只有眼睛里的气愤，更让她发恨。她紧咬嘴唇，整个人疼的发抖，但就是没有一滴眼泪，她心里就一句话，“不就是想让我哭吗？我偏不哭，看到最后，谁作死谁！”

　　“现在马上上医院。”

　　一名男教师抱起沈平，往外走，迎头撞上进来的沈平爸妈。

　　“沈沈，啊！我的天哪！”

　　沈平妈看见沈平脚上的图钉和一路滴的鲜血，尖叫与哭泣齐路并进，一起开工，手抓住女儿哭个不停。

　　“让开，让开，送医院！”老师们喊叫着，要让沈平父母让开一条道。

　　“谁？是谁？”沈平的老爸吼的声音更大。

　　沈平已经痛的无法出声，她看着自己的老爸，摇了摇头。

　　“操他妈的，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我要他不得好死！”沈平爸爸一边怒吼着，一边和沈平妈妈陪着女儿往外小跑出去。

　　王小红老爸的跟班，也就是坐在王总身旁的那位，一直跟在沈平爸妈身后，现场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转身又回到了观众席，重新坐在了王总的身旁，低语着：“王总，应该跟小红没关系。”
　　“没关系就好，那就等着好好看演出吧。”王总点点头。

　　化妆间里，一依看到沈平被抱起离开房间，地面上那一滴滴连续不断的血，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爆发了，她风一样的来到王小红的面前，双手抓住她的两条胳膊。

　　“现在你终于满意了！她终于上不了台了，你开心了，是你干的，我没猜错吧！”她冲王小红吼着。

　　一依这时候甚至有点癫狂了，她不停晃着王小红的身子，虽然她个头也不矮，但站在一个1米78，外加12分高跟鞋的女生面前，她只能仰着头，但眼神里也有着之前王小红眼睛里一样的东西，恨。她恨王小红所谓的嫉妒，恨她连一丝丝同学情谊都不顾，恨她的不择手段，置人于死地。

　　“你说，你说啊，是不是你？就是你，是不是？”一依失去理性的吼着。

　　王小红一句话也没有，就是任由一依晃着，吼着，大概觉得反正一切已达目的，这点又算什么呢？她本还想接着装惊恐状，但还没来得及，一依已经被人拉开了。

　　“张一依，你是老师，人民教师，你现在这是干什么？”杨光拉开了一依，他也抓着她的胳膊，晃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大声喊着话。

　　一依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放在头上，抓着自己的头发。

　　“你们老师就了不起了吗？凭什么说是小红干的，拿出证据来，沈平鞋子就有两双，陷害她，有那么好陷害的吗？”王红这时候也跑到王小红的身边，护着她说着话。

　　“鞋子就有两双！”一依听到这句话，又要疯狂了，一股脑冲上去，就要跟王红理论，或者更有可能撕扯，她又被杨光一把拽住了。

　　“你还说不是你们搞的鬼，别人都不知道沈平有两双鞋子，你们怎么知道的？”一依吼着，费力地掰着杨光的手，继续吼道：“别拉我，她俩就是凶手，别让她们跑了。”

　　这下场面真的混乱了，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外面又有老师进来，喊道：“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都在干什么？”听到演出即将开始，一依也意识到当务之急是演出，也安静了下来，杨光也松了手，现在所有人都看着杨光，他今天代表学校。

　　他抬手看了下手表，还有3分钟就要7点了，又望了望不远处的指导老师，指导老师摆摆手，确实首秀都不在，一切要重新排演。

　　“演出推迟半个小时，现在负责老师出去跟观众说明一下，道个歉。”杨光的声音响彻屋内。
　　刚才进来的老师，点点头，转身出屋了。

　　“现在所有女生，除了王小红和王红，都跟着指导老师出去，重新排演，我们要调查下刚才发生的事件，如果她俩没问题，十分钟后，她俩就出去排演。”杨光继续说着话。

　　指导老师点点头，带着其余女生出去了。

　　其余老师也离开了化妆间，去做观众的安抚工作，房间里只留下张一依、杨光、吴老师、还有王小红和王红。

　　“张老师，如果你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那么也请你出去。”杨光看着一依，说着话。

　　一依低着头，咬着嘴唇，深呼吸了几口气，抬起了头，这时候双眸显得比刚才安静了许多，她扔出了一句话，“我可以控制的住。”

　　“你们俩可要考虑清楚了，现在主动承认了，我们还可以网开一面，否则一旦我们查出来是你们，处理起来就不会留情面了。”吴老师这时候又拿出了老一套，唬着两个人。

　　一依一听就知道这是在做无用功，空城计之所以管用，就因为它只唱一次，这招昨天已经用过了，谁还会理会？果真，俩人依旧无动于衷，吴老师立马歇菜了。

　　一依又有点激动了，刚想发话，杨光凌厉的眼神制止了她，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平之所以带了两双鞋，就是怕有人陷害她，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王红你是怎么知道的？”杨光的口气硬的有点让人害怕。

　　“她换鞋的时候，我看见的！不，不行吗？”王红声音有点颤抖，让人觉得她的心有点虚。

　　“什么叫不行吗？看见就是看见，听见就是听见，你到底是自己看见还是听别人说的？”杨光的口气更硬了，语速也比平时要慢，一依从未听过他如此说话，心里不禁砰砰的跳个不停，好像她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我，我，我……”王红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整个人都不在状态，除了这个“我”，其它任何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

　　“是我告诉她的。”王小红干净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接着说道；“今天我看到沈平和以往不大一样，拿了一个大包，鼓鼓的，好像装着什么东西，我一时好奇，趁她去吃午饭的时候，就打开看了看，原来是一双和登台时穿的一模一样的鞋子，觉得好玩，就告诉给了王红。至于其他，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真是天衣无缝啊，好奇正常，觉得好玩正常，告诉了闺蜜也正常，一依他们三位教师，互望了一眼，知道今天遇到了一位厉害的主，调查陷入了僵局。

　　杨光的手机响了，他接着电话，听声音，应该是排演老师打来的，她想让这两个学生马上去排演，要不然真来不及了。王红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甚至出现了一点点小开心，她是多么努力地在藏着自己的内心啊，还真是难为了她。

　　最厉害的是王小红，面部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还有一点被冤枉的委屈，真是够厉害的，不见兔子不撒鹰啊，也许只有胜利到手，她才会在没人的地方放开大笑吧。

　　一依懊恼的抓着头发，她知道，如果不马上拿出证据，一切都来不及了。

　　“说不定有摄像头呢，这可是会议室！”她一个机灵，抬头开始环顾四周，她笑了，而且笑的异常灿烂。

　　“王小红，抬起你的头，看看那是什么？”一依得意地叫着。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顺着一依指着的地方望去，摄像头直挺挺地矗在那里，杨光应景的来了句，“头上三尺有神明！”

　　王小红仍旧一句话都不说，紧咬着嘴唇，脸色煞白，倒是王红反而变得镇定自如，她的手紧了紧王小红的手，冲她笑了笑，站了出来。

　　“是我，是我趁化妆间没人，大家都去吃饭了，把图钉涂了胶水，粘在了沈平的鞋子里。这件事，小红她不知道，事后我才告诉她，她还要我把图钉取出来。”王红语气平静地说道。

　　“不是应该是王小红吗？怎么会是她？”一依呆若木鸡。

　　“我也想过，自己把图钉取出来，但房间里一直都有人，我没机会，我想告诉沈平，但又不敢，我不想让王红再受罚了，吴老师，你能不能看在她一时糊涂，从轻处理？”王小红略带哭腔的求着吴老师。

　　吴老师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明显他又心软了。

　　“这个，这个……”他结巴着。

　　“求谁都没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就报警了，警察应该马上就要到了。”杨光的声音平静而又严厉。

　　所有人都木在了那里，除了杨光。

　　王红被警察带走了，她与王小红擦身而过，那是一个普通的早上，报名了，小红找到她，俩人名字就差一个字。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护着你！”小红给着她承诺。

　　小红真的说到做到，罩着她，护着她。小红给了她一块巧克力，说是她爸爸从瑞士带来的，那是她第一次吃外国巧克力，她掰了一半给小红，俩人大口地嚼着巧克力，银色的锡纸被她们拿着挡太阳玩，她俩一起喊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半夜奶奶生病了，她去敲她老爸家的门，老爸嫌太晚，“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她试着打了小红的电话，小红和司机真的开车过来了，送她们去医院，小红拉着她的手，说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昨天小红还说，梅雨季马上就要到了，过几天让她爸爸找几个人给她家修下屋顶，这样就不用外面大雨，屋里小雨了。

　　现在，她对小红笑着，什么都不用说，她一定懂的。

　　王小红代替了沈平的位置，她成了今天表演的主秀。化妆间就她一个人，她快速地补着妆，指导老师只给了她5分钟的时间。

　　这时，一依来到了她的身后。

　　“你终于梦想成真了，这个舞台终于只属于你了，你现在心里一定特爽吧！”一依在她背后说着话。

　　其实一依进来的时候，王小红从镜子里就看到了她，她并没有理会一依的话，继续补着妆。

　　“确实，就如王红所说，这次的事情表面上是与你无关，但如果没有你的推波助澜，她又怎么会做这件事？”一依不管王小红有没有反应，自顾自地说着话。

　　王小红的动作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流畅了。

　　“你家庭优越，王红家条件比普通人家都差，你爸爸是做生意的，出手应该很阔绰，你耳濡目染，为人处事也很大方，王红心里相信你，依赖你，昨天事情又是你一人承担，她更加感激你。事后，你肯定又当着她的面哭，诉说着自己心里面的不甘。

　　今天你又故意当着她的面，对沈平示好，让自己受辱，好让她更恨沈平。王红没有你聪明，她不会想到这个法子，你应该用了好多个如果吧。

　　你先告诉她，沈平包里还有双鞋子，你会说，如果她鞋子里被放了玻璃或钉子就好了，这样她的脚被划破，就上不了台了。

　　你看到桌上的图钉，你会说，如果图钉放到她的鞋子里，效果也会一样好。

　　然后你又会拿起胶水，你又会说，为了万无一失，如果往图钉上涂些胶水，这样图钉就可以固定住了。”

　　一依边说着话，边拿起散落在桌上的图钉（女生用它来调整衣服），胶水（会议室本来就自带），就如同当初王小红对王红说话时的情景。

　　王小红依旧没有说话，但手已经开始颤抖了，画的眉毛有点歪。

　　“现在这个舞台真的只是你的了，你好好享受吧，但是王红因为你，被警察带走了。”一依的声音印在了王小红的心里。

　　王小红实在受不了了，她抓起桌子上的粉饼盒，朝一依的方向扔了过去，但一依已经离去，粉饼盒硬生生地摔在了门上，掉落了下来，撒了一地的粉。

　　沈平的老爸突然冲向了观众席，刚才他随老婆、孩子去了医院，沈平想起手机还在化妆间，他又返回来取手机，在门口听到了一依的那一番推论。

　　他找到给他好烟的王总，一手撕住他的衣服领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俩人彻底扭打在了一起，很快王总的手下也来助战，但沈平爸太过彪悍，打了个难解难分。
　　许多老师跑过来劝架，浑浑噩噩的又乱成了一团，他们从台下打到了台上，扯断了电线，踢翻了音响，踩破了舞台装饰，一切被搞得稀巴烂，时装秀被取消了。

　　王小红冲到舞台上，拉着自己的爸爸，她今天是登台了，但绝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登台。

　　一声声，一更更，梦里T□□鳌头，此时无限情，梦难成，恨难平，只喜新人笑，哪顾旧人哭。心中刺，唯拔去，放始意终平。

　　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
　　我头戴珠花，身披五彩霞衣，
　　脚踩登云屐，遨游天地间；

　　我是女生，快乐的女生，
　　众人前，我笑不露齿，优雅自一笑，
　　独自时，我畅怀大笑，性情真自我；

　　我是女生，坚强的女生，
　　泪滴下，它依旧甜如蜜，甘如泉，
　　独剩我一人，孤独也被我踢在身后！

　　晓月夜，风渐止，
　　花儿躲避，树儿无声，
　　因为我是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