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狼者说》赤子的时光

77、回京（上）

　　墨北帝国都城

　　忠勇侯府

　　一个侍女端着一个托盘，正打算送去大厨房集中处理。见海微迎面走来，连忙屈膝行礼：“见过女侯。”
　　海微走到她面前，停下了。揭开盖子看了看，顿时皱起了眉头，满怀忧虑地问道：“就吃了这么一点儿吗？”
　　“回女侯，老女侯这段日子一来胃口一直都不怎么好。”侍女道，“每餐都只喝一些蔬菜汤，最多再吃一小块馒头或者饼子，然后就放下筷子了。”

　　听完侍女的讲述，海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这个样子，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事实上，即便是一个非常健壮的人，在经过那样十几年的自虐式生活以后，身子骨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更不用说，海静当年原本就受了伤，一身武艺和修为都没了。
　　先前因为和海萨的重逢，她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和希望，整个人看起来也还过得去。可自从海萨不辞而别后，她却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到现在，就好像衰老了十几岁一般。
　　这倒不是说长相，而是精神和活力。

　　现在的她，每天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像是没骨头一般躺在床上或者躺椅上，不肯起身也不出来活动。孩子们如果去探望她，她就见一见。不去的话，她也不问一问。
　　如果她胃口好倒也罢了，可是她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一整天吃下肚的食物，可能加起来也装不满一个碗。
　　这一切，让她的女儿海微非常担心。

　　“妈妈，”海微走进海静的院子，见她像一根面条似的软绵绵地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心里面顿时又气又急，“刚吃完饭怎么又躺着？天气这么好，跟我一起出去走一走吧。”说着，就上前搀扶海静。
　　“海微，”海静被女儿硬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放心好了，我没事儿。”那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亲昵。

　　海静的心中，到底也还是深爱着这个女儿的。先前因为海萨的事情才不肯原谅她，可自从知道海萨还活着，心里的怨恨也就消散了大半。
　　在海萨离开前，不管海微心里是怎么想的，行为上她也确实做到了一个妈妈应该做的一切，将海萨的日常生活安排得井井有序。而在海萨离开以后，海微更是每天嘘寒问暖，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时间一长，海静对她的芥蒂也就渐渐消失了。

　　“那妈妈你就当我想出去走，行吗？您陪我走走吧。”海微道，“反正今天下午也没什么事，咱们就一直走到肚子饿，晚上我让小厨房给您炖血燕吃。”
　　“那么贵的东西，给我吃不糟蹋了吗？还是给海蔷吧，小姑娘没几年就要穿裙了，保养一下挺好的。”海静道。
　　“她有她自己的份例，妈妈您不用操心。”海微一边说，一边搀扶着海静往外走，“您把身体养好，就是孙女们的服气了。”

　　海静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实在是不想到处走。她现在只想回到她的躺椅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睡觉。或者说干脆回到自己的房间，蒙头一觉睡到晚上。
　　可是看女儿这么担心她，她又实在不忍心让她难过。只得强打精神支撑。

　　海微搀扶着海静走出了她的院子，径直去了后附的花园。此时已经开春，满园的花朵开得十分鲜艳，还有蜂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海微想着，也许看着这样的充满生机的景色，妈妈也能够稍微有些活力……
　　这时候，海蔷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妈妈，奶奶！”

　　她们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海蔷正快速地跑向他们。
　　“妈妈，奶奶，我找了你们好久了。”海蔷道，“夜哥哥来了，爸爸正在接待，让我来叫你们。”
　　“蔷儿，什么夜哥哥，没规没矩的。”海静道，“都说了，要叫摄政王殿下。”
　　“是殿下让蔷儿这么叫的嘛……”海蔷翘起了嘴巴，似乎有些不服气。
　　“行了行了，”海微连忙打圆场，“海蔷你回去跟你爸爸说一声，就说我们马上就到。”要见摄政王，她们得先去换上正式一些的服饰才好。

　　“好的。”说完，海蔷小跑着离去了。

　　母女二人的院子离得不算远，所以二人便一起回去了。路上，二人之间有这么一番交谈。
　　“海微啊，”海静道，“你说，这摄政王过个三五天就往我们这府上跑，是为了什么啊？”
　　能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获得府上人的好感，将来顺利地把海萨娶走当上门媳妇。海微自然是双手同意的，可是她现在还摸不准海静的态度，也害怕把她气出个好歹来，所以一直没有挑明。
　　“那，奶奶你也和他接触那么多次了，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呢？”海微问道。
　　“怎么样的人？”海静一愣，又道，“还行吧，没有摄政王架子，脾性也不错。最重要的是，还能够尊重我们这些已经没权没势的老臣子。只是有些时候，觉得有些过了。”
　　虽然海静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海微还是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她对夜君皓并不反感。

　　“不过，他怎么会让海蔷叫他哥哥呢？”海静道，“难不成，他看上了海蔷？”如果是这样，他的种种异常就可以解释了。
　　海微差点儿咬到舌头。
　　“妈妈，您说什么呢？”海微道，“海蔷今年才多大啊？”
　　“这可真说不好，”海静一本正经道，“海蔷现在已经十二岁了，再有两年多就穿裙了。摄政王要是真有心和她走婚，等个两年多也不是没可能的。”
　　如果真是这样，海静倒也没什么意见。摄政王过几天刚满二十七，两年多以后也不算太老。他长得英俊，又是墨北帝国第一狼骑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未必不会是个好伴侣。

　　“……妈妈您想象力可太丰富了。”海微觉得后槽牙有些疼，摄政王得多变/态才能看上一个十二岁的娃娃？
　　“好了好了，”实在忍受不了女儿那几乎是看智障的眼神，海静摆了摆手，“我也知道我的猜测很荒谬，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了。”隔三差五来拜访也就罢了，偶尔还要给她续茶水、切水果甚至是帮她布菜，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尊重老臣子的行为。

　　“……那就别想了吧。”海微道，她担心妈妈做出更可怕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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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政王请用香茶。”海伟天将一杯茶放在了夜君皓的面前。
　　“好的，谢谢。”夜君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了。对着坐在主人位子的海静说道：“我这次来呢，是送请帖的。过几天我在王府举办生日宴会，还请静奶奶和忠勇女侯一定要赏光。”
　　“摄政王盛情邀请，老身自然不敢不去。”海静道，“只是这类小事，摄政王哪用得着躬亲？实在是折煞了老身和女儿。您让个下人送来请帖，也就是了。”

　　夜君皓却是没有接话，反而问道：“海萨娘子仍旧没有回家吗？”
　　“是啊，”海微道，“谁知道她跑去哪里了？自从那天给她过完生日，第二天就不见了人影，至今连一封信都没有，真叫人操心。”
　　海静倒是有海萨临走前留下的书信，却也只知道海萨是跟她结契的姑娘离开了，不知道具体去了哪里。

　　虽然海萨信中有写，日后有机会会带着妻子回来看望她。但海静心里却觉得，海萨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海萨不喜欢忠勇侯府，她在忠勇侯府的生活并不开心，这一切海静一直都心知肚明。哪怕她的吃穿用度远远超过了兄弟姐妹，哪怕海微夫妇将各种奇珍异宝往她的院子里送，她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如今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个让她不开心的地方，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地方，又怎么可能还愿意回来？
　　错过的十几年光阴，无论如何也会不来了。海萨虽然流着海家的血，却注定不会是海家人。
　　而这，其实也是海静身体一天天垮掉的重要原因。

　　“说起来，殿下您之前不是抓到了妖狼王吗？”海微见海静情绪不太好，连忙岔开话题，“打算如何处置呢？”
　　“这个早就想好了。”摄政王道，“我要在我的生日宴会上，用他招待宾客。我想着，他虽然不是当年的白狼王，但他既然能够成为新的妖狼王，想来一定很能打。他的骨头，一定很有嚼劲。”
　　说到这里，他对着海静道：“我府上的厨子手艺可好了，到时候我会让他做得清淡一些，静奶奶一定要多吃几口。”

　　在场的四个人，除了已经失去修为的海静以外，都是狼骑士。而海静曾经也是狼骑士。对于经常要去各种艰苦、恶劣的环境执行任务狼骑士来说，在缺少食物时吃掉被自己捕杀的狼妖，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海静自然也不例外。
　　可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和海萨重逢时立下的誓言，心里突然就不太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