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狼者说》赤子的时光

72、心结（一）

　　墨北帝国都城

　　夜已经深了，摄政王府的书房却依旧灯红通明。
　　灯火下，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正在书桌前练习书法。两边的侍从们屏住了呼吸，生怕打破了这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身为夜家的后人，他自幼便接受了不逊于皇族子女的良好教育。那一手书法，虽说称不上举世无双，却也堪比当代名家了。然而，此时不知为何，他的手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无论是运笔还是力道，都和心中设定的相差甚远。
　　他的每一次落笔，都仿佛在跟什么东西较劲似的，力度大得几乎要穿透了桌面。而他本人似乎并没发觉这一点，或者说他的关注点其实并不在自己的笔上。

　　这时候，一个侍从走上前，躬身道：“启禀殿下，楚将军的鞭刑已经结束了。”
　　“把她带过来。”说话时，夜君皓将自己手里的纯金笔杆捏成了两端。

　　不一会儿，伤痕遍体的楚楠被人搀扶着来到了夜君皓的面前。站稳后，又行了一个军礼，道：“殿下，楚楠让您失望了。”
　　夜君皓抬起头，看了楚楠一眼。见她脸上带着鞭痕、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似的，就把心里腾起的火强压下去。一开口，声音却是刺骨的冰冷：“怎么回事？”

　　楚楠跟随夜君皓多年，自然能够听出，这冰冷的语气中潜藏的愤怒。不过，这也是应当的。即便有再多的借口，没能保护好卫巫师，终归都是她的失职。
　　她在心底吸了一口凉气，道：“那一日，我让小黄在前方探路，我和卫巫师在后面带领着卫家的孩子们前进。因为小黄一直没有示警，我们便一直往前走。可谁曾想，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一道白色的影子。我完全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甚至连她的模样都没看见，卫巫师便跌落下马了。紧接着，四面八方蹿出来数百只白狼。它们来势汹汹，很快就将我们包围了……”

　　夜君皓锁着眉头，没有吭声。手指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不说话，楚楠也不敢再出声。只是低下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过了半天，他才轻声道：“你起身吧。”
　　“谢殿下。”楚楠这才起身。
　　“你先下去施药吧。”夜君皓道，“我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在你身上。但不管怎样，这次卫家损失惨重，甚至连卫娆都葬送在了那里。我若不惩处你，难以向卫家交待。今日我暂且革了你的职，你就在府中修养。待你伤愈，我会找机会给你复职。”

　　“谢殿下海涵。”楚楠心悦诚服地领罚了。
　　“好了，你退下吧。”夜君皓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轻声说道。

　　待到楚楠退下以后，夜君皓又屏退了左右侍从。仰躺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事实上，夜君皓并不像他表现得这般平静。他的心中非常愤怒，仿佛有一团火在烧。楚楠走进书房的那一刻，他险些就把手边的砚台砸过去了。
　　要知道，卫家虽然表面上忠于女皇，但历代以来其实都是直接听命于夜家的，可以称得上是夜家的铁杆支持者。不为别的，只因为曾经的开国女皇在墨北帝国子民心中超然的地位，远不是如今的皇室能够比较的。
　　而现在，卫家的家主卫娆死了，和她同辈的卫家人中又没有一个能够顶替得了她的。再加上损失了那么多资质过人的孩子，卫家的衰败，几乎可以说是无法避免的了。
　　卫家不能翻身，夜君皓就等于被砍去了一臂。生气之余，他也感觉到了焦灼和懊悔——若是当日他亲自跟着卫娆前去，或是劝卫娆放弃白狼族、前往其他狼族的领地，又怎么会落入这般境地？

　　生气也好，后悔也罢。
　　毕竟事已至此，楚楠也已经受过了鞭刑，再过分责备于她也于事无补了。小黄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凶多吉少了。若是再折损了楚楠，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不过，让夜君皓耿耿于怀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为什么，楚楠会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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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境中，海萨正在冲击凝魄中期，秋瑾为她护法。狼崽子们围坐在一旁，万分紧张地看着她们。
　　但见海萨周身的灵气飞快地运转着，在秋瑾以及她自己的引导下，缓慢进入她的身体。并顺着她的周身经脉游走至丹田，被她的妖丹所吸收。
　　这个过程看起来十分容易，但每个步骤都必须分毫不差。稍有闪失，不但海萨会冲击失败，秋瑾也会元气大伤。

　　“呜呜呜……”小奶狗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叫声，同时伸爪子挠三郎的小腿。
　　“闺女，别闹。”三郎压低声音，将小奶狗往一旁推开，两只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海萨看，“你姑姑和你奶奶正忙着，一会儿再给你吃饭。”
　　“呜呜呜……”小奶狗说不出话来，急得直打转。最后甚至开始啃起了三郎的裤脚。
　　“都说别闹了，这熊孩子。”三郎索性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又把几个果子放在了她的面前，“你先将就着吃吧，一会儿再给你做好吃的，听话。”
　　说完，他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专心致志地看海萨突破。
　　看着自家父亲决绝的背影，小奶狗“绝望”了……

　　少顷，四周恢复了宁静。
　　“妈妈妈妈……”狼崽子们一拥而上，“你们没事儿吧？”
　　“放心吧，”秋瑾揉了揉儿子们的头，看起来有些疲惫，“一切顺利，海萨已经突破凝魄中期。以后除非是遇见了像我这样的妖王，不然都是有一战之力的。”作为一个半妖，能够修炼得这么快，可以说是世间少有。
　　说起来，倒也真多亏了这秘境。要不是每天在这灵气充沛的环境中修炼，纵然有丹药相助，至少也要再过三五年海萨才能突破。

　　“原来，凝魄中期是这样的啊。”海萨感觉自己的丹田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充实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凝聚在了一起，很奇妙的感觉。
　　“丹田里的，是你凝聚的神识，海萨你可以试着操纵着它飞出体外。”秋瑾道，“虽然你现在暂时还不能够通过元神来进行攻击，但观察和感知还是可以做到的。”

　　见海萨一连迷茫地看着她，秋瑾笑了笑，耐心地指导到：“比如，你看那边那块大石头，专注地看着它。然后，想象你的手从上面划过……”
　　海萨按照秋瑾说的，努力控制自己的神识。很快，她的就神识便反馈了在粗糙的石头表面划过的触感。顿时，她喜不自胜：“真的可以感觉到呢！”
　　虽然之前秋瑾已经教会了她利用元神操纵一些简单的物体，但那个时候她的元神比较弱，几乎不能反馈任何的知觉回来。如今体会到元神的感觉，对她来讲是一种无比新奇的体验。

　　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要多练练你的元神才好，会有好处的。”
　　一家五口回头一看，天狼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前辈？”秋瑾道。
　　“你们现在倒是好，那么轻松就突破了。”天狼道，“要知道，当年的修士——无论人修、妖修还是鬼修——每晋级一次，都是要承受一次雷劫的。”

　　然而，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雷劫的存在，是天道对修士的一次筛选。雷劫没有了，证明筛选也没有了。虽然晋级的过程轻松了，却再也不能够成仙了。
　　“话说回来，白秋瑾你好像很多年没有突破过了吧？”天狼道。
　　“……几十年吧。”秋瑾道，“达到了神游期的巅峰以后，就再也没有突破过了。”秋瑾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是来到了某一个瓶颈。曾几何时，她也千方百计地想要捅破那一层隔膜，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她焦虑过，也烦躁过，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顺其自然。
　　毕竟，能够突破神游期的妖王，在这世间已经是凤毛麟角。而达到了巅峰期的，远的不敢说，近百年来，绝对只有她一个。
　　隐狼王之前能够压制住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多年来的平静生活削弱了她的战斗力。真要论修为，对方依旧是略逊于她的。

　　“我的主人曾经对我说过，修仙重在修心。”天狼道，“虽然如今的修士已经无法成仙，但修炼的原理应该还是一样的吧。”
　　“修心？”秋瑾一家俱是一愣。
　　“没错，修心。我的主人曾经仅仅是因为陷入了一场情劫中，就被困在元婴期巅峰五十年。在打破了自己的心魔以后，马上就突破了。”天狼道，“那么，你的心结是什么吗？”

　　“心结？”秋瑾笑了，“我能有什么心结？”
　　“真的没有吗？”天狼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秋瑾的心里略微迟疑，但最终还是坚持道：“真的没有。”

　　如果是在回归白狼族以前，她可能会觉得自己的心结是白狼族的族人们。郎辰，顶顶，阿塞亚……还有已经坐化的师尊，也就是上一任白狼王。
　　但现在，她已经回来了，成为半妖的海萨也已经被大家接纳了。她还能有什么心结呢？

　　“我想……你还是自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