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Past8 逐梨的抚子花（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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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最无奈，是怨恨；人界最美好，是大爱。
安倍烟水：
两日后，公主要召见我和易半仙。
我们便去了公主府上。
公主支开了身旁的随从单独会面了我俩，而后跟我们提到了两件事务。
她先求我们帮她买一些烧香礼佛的装备，紧接命我们不要再去追杀那个女鬼。
我不解，问她：“那女鬼差点吃了公主，公主还要袒护她？”
“她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更何况是我自愿去冒这个险的，跟她无关，错全在我了。”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我昨晚又见过她了，她并没有吃了我……而、而且，我和她已经有了磨镜厮好之实，就请你们……不要再难为她了。”
说完这话时，公主的脸已经泛了红，宛如烧云。
我想起那女鬼前几日问了我姓名，现在公主却叫我不要找那女鬼麻烦，实在难办，便道：“不瞒公主，那日我追她至后花园时，她曾套出在下姓名。在下担心待我出宫，那女鬼会不自量力来挑衅，到时……在下实在难办。”
不等公主开口，易半仙便在一旁接过我的话，“是啊，公主，那女鬼虽对公主有情，却未必对我们良善。如果留她一命，会后患无穷。”
一语毕，公主的眸子便低了下来。
只见她站起，慢悠悠走到我俩身侧。还不等我们回过神，就“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易半仙、安倍姑娘，请受我一拜！求你们放过墨轩！我只求你们饶她不死！”
“公主，您乃万金之躯，这一跪，烟水受不起！”她这一跪，放下了太多的帝王家尊严。我虽平素冷漠，今日竟被她的良善和真情所打动，亦受宠若惊只得伸手去扶她——在我们东瀛，这样的女子，除了师父，我至今未曾再遇到，“烟水答应公主，宁冒生死安危，也定不取她性命。”
易半仙也正在一旁拉公主起身，听我这话，忍不得抬眼瞅我。
我抬头与半仙眼神交汇，望着她问我的眼色，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然而公主却越发激动，只见两行泪从公主眼中流下，她嘶哑着声音喊道：“雁囍晓得自己强人所难！雁囍谢谢安倍姑娘！雁囍！给你们俩磕头了！”她说罢，推开了我们的搀扶，向后挪了两步，冲我和易半仙重重拜了三个头礼。
我站在那边手足无措，易半仙也是如此。
我俩互看了一眼，确定彼此已经为公主那三拜折了为人之寿。
易水寒：
经历了白天的事，我心中烦闷。
刚跑回房里拿起酒壶想倒酒喝，便被如梦唤住了。
我有些没了脾气，直道，“我今天被公主折寿了，让我喝酒解解闷。”
“没有不让你喝，只是想问你需要带什么出门？我好给你张罗。”
她竟懂我心思，我突然心中郁闷减了大半，于是放下酒杯奔到她身旁，厚皮赖脸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又要出门了？是不是心里没什么安全感？特别舍不得我？”
“还有什么事比让你笃定又要暂时离开老娘，还来得让你更不开心的？”如梦冷哼了声，“我没对宫中那几个谢天谢地帮忙把你送走，你可心情畅快了？”
“畅快～畅快非常～”晓得她委屈时说话特别酸，却从没想过撵我走，我忍不住抱了抱她，抬起她的娇颜亲了亲，“还是娘子最疼我，还是娘子最懂我。”
如梦被我皮了番，本能地羞红了脸，一把推开我道，“死样，油腻死了～还不去拿纸笔把需要带的东西写下来？你想今晚不让我睡觉了是吧？”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认真地回了她这一句，然后趁她没羞成怒前又亲了她一口，接着跑出了房间飞奔去书房。
安倍烟水:
出发前，易半仙便在探测那鬼怪之行。半仙卜褂后，便皱着眉:“烟水君，此鬼行程是东瀛。”
我便笑:“果真如此……她此行去是欲毁我轮回若用的母神胎迹。这小鬼，道行不浅。”
“也未必是道行好，只是认识的鬼魅魍魉多了也未必。”
“真我劫也。”
“你也知近期是你劫数，又何必答应公主？”易半仙叹然。
“否则……怎么会是劫呢？也罢，生生世世，我早腻了。倘若真是不好的结果，从此也叫我归一圆寂。”
“圆寂……从来都是佛学大归途呢。”
“这我倒从来不涉及。”
这样闲聊间，我们已是踏上云彩飞往东瀛去。此行回我母国虽不知凶险，但若是应诺他人之事，该是万死不移志。
东瀛乃我母国，本朝八大洲。吾灵降生平安京，虽不知胎迹来何处，倒常自诩“京都影”，但也有外道人唤我等“阿倍野仿魂”，此乃贬鄙称谓，寻常百姓皆误识我等为阴阳师后人旁支。
东瀛依留形遗唐景，然神存大和。
若是无心走一遭，怕是误入旧风光。
此等习之完善，怕是改朝换代之本也当叹服。
我朝天竺之筑袭闽越，但大和魂不灭，吾等袭而改梁信巫神；因此我不晓佛学论，我之言行袭娘娘，恐是娘娘受熏冶。
易水寒:
有烟水君引路，我俩不消半日便到了东瀛。
想当时我与她初遇，便是在那海路之上。她正坐孤岛岸边抚琴，旁有樱香初纳，面有一众人界军士，为首者对她出言轻浮调戏，欲率众军对她行不轨之事，她虽道行高深却似乎不懂警惕反抗，疑认命哉。于是我便留在云端观着，想她若不晓避开，我便杀这些贼子精光。不想天突降下一狐云，飘飘然其身侧。她方有知觉感惊，却见那狐传来一翩翩公子音:“此乃安倍烟水，乃我白狐后人，众将士若敢再近她一步，休怪从此得罪我阴阳师族人。”随后便是一场暴风维护着她向四面卷起，而带那些贼人滚流于海。
一番风卷残云洗礼后，才见她悠悠回那狐:“我云非公子后人，乃京都影。公子何必救我。”
那狐云不语，只消散去。我方感知彼端有二三人正欲收队离去，看情形，应是真正白狐公子后人。只看为首那男子白发银眉，实乃翩翩美少年。身旁一女子却是窃笑嘟囔:“晓得喂？伦家才是你的真妹妹。何必救那影子鬼？本是自愿跟随的。”又看他另一侧有一少年郎身形似好战者邪魅滋笑回她:“可有眼睛没？那美人，可但愿真是能代你为我阴阳师后人……”眼看家族战火欲起，为首那人挥了挥拂尘，“罢了，多说无益。回去罢。”那些个人影便在云那段失了踪迹。我方听见下方海水里传来那些贼人呼救声音。
而那女子，却是早已带琴离去。
软墨子：
我以两吊冥币，从鬼卒口中得知那安倍烟水乃东瀛人界夭折死婴符化后的半精，便决心遁了地潜去东瀛。
此仇不报，我心意难平。
但那时我仍不知，是宿命的安排，叫我遇着她，从此转折怨鬼劣运。
实话说，这是我初次步入异国领域；以致我不得不以散财换得东瀛地下鬼的消息。
你问我怎听得那些家伙的母语？可晓我软墨子生前之职地为皇宫？所服侍乃皇族？吾软墨子生前曾升职至皇后书香席座旁的研磨大宫女，也因此被君王赐名『红袖』，而引来杀生之祸。
故而，简单明了的东瀛语言，吾还是识得、念得的，并不曾想死后，竟还用得。
也正因离了宫廷离了九州，叫我不由得思量前生——若我心可无所恨无所不甘，大概早弃此生遭罪，随黑白官牵锁去了黄泉，经那奈何桥、彼岸花，在阎罗王判下，饮一湾儿孟婆汤，堕入轮回道，享我来生无常了吧？
在我打探那阿倍野仿魂宿胎之际，亦有不少鬼魂与我交往感慨：若是真随命运作弄去，是好，又或是不好呢？在宫中待着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在玩弄弑杀不少渴望情爱的无辜女子后，我竟无从得知结果。
也不晓得，是离了那地儿视野宽了，还是雁囍的不寻常信任打动了我——雁囍，你于我而言，真不是因着身而为公主。
安倍烟水：
近日我心绪愈发难安，虽我努力镇定，却总感无效，许真如易半仙所言，是劫数将近。
易半仙见状也忍不得笑话我，在自家国土上防守着，气势竟不如在她母国上与她共进退那般。
我也只得笑而无可奈何，大概这就是被发现了弱点秘密的苦楚吧。这叫——苦衷。
随我难安的，还有白狐公子后人的出现——我不知这是劫数的庇护又或者时至的难以顾及阴阳师周全，只得将所有的担忧皆付诸难眠。
那日，狂风乱作，吹得茶道馆与艺伎馆皆无法开业；白狐公子后裔嫡长者却来寻我品茶道。
也是在那日，他的口气如梨花前辈生前初待娘娘那般温柔问我：“你可是最近睡得不踏实？是在忧愁莫名吗？”
一席话，引得我额前花钿有感，心底滋生出一股久违青睐与心安。
我回他：“九州有句老话，‘既来之，则安之’。如是莫名来袭总叫人始料不及，能换少爷家族周全也罢。”
他静了许久，半晌，开口的口气仍像极了梨花前辈，“这倒不像你了。”
“是吾辈老了。”语毕，我许久沉闷的心结得以开怀，“从没有谁比白狐族人安全更重要的事。包括娘娘，也是如此想自己地位。”
“这也是娘娘的想法吗？”他的语气温柔如水，又仿佛狂风中镇定不乱的花儿无所畏惧地绽放着香儿——叫我晓得，这是花儿的使命。
我笑了笑，沉默不语——事实上，多说什么，也显得自讨暧昧。
倒是他叹起了气，眸中是我不曾见过的心疼：“若是汝家娘娘心意如此，实叫吾辈惭愧；愿京都影自保周全，莫再牵挂担忧吾白狐后裔安危，日后吾白狐后人谁自身修炼，且放它去。”
我讷讷：“少爷啊。”
“莫再唤吾少爷。”他勾起嘴角，留下一许幽雅，“此后尔等与吾辈平起平坐，此乃白狐族裔请求。”
那语气中的伟大，好似伟岸帝王与阶下囚的平视；我虽自知娘娘于吾辈心中重量与之匹及，却忍不得俯身谦拜，“吾辈京都影，谢拜白狐仙承许。”
他叹气道，便从手中幻出一张契约，“此乃白狐后人对抚子娘娘的亏欠。吾辈请求抚子娘娘与我辈定下契约，从此往后，同祖归宗，皆随东瀛大和族，汝辈与吾族，无差别平等。”
望着那泛着幽兰光色的契约在眼前晃动，我心有所感——这是娘娘生前一直所期待的。
“以我一人，可代京都影全族，签订此契约？”
“此乃梨花大人所愿，若谁追究，吾担全责。今起，白狐公子与梨花大人后人之嫡长辈，与京都影所代表安倍烟水，签订此同祖归宗契约：命京都影辈莫再暗自逞强、为护吾等而不自保，契约即时生效。”
娘娘生前期许的契约，此刻便就在吾眼前。
我对契约内容心悦诚服，便伸出手来欲触在那契约上——只一瞬间，契约随我俩的肢体接触，将那幽兰的光馨柔地铺开，化作美妙的花境。而那花境中，则是由梨花与抚子相趣衬映，在花景相互慢悠悠地环绕弥漫中，只看有只白得发出冷光的狐狸从两簇花海里走出。它口衔着一个熟悉的信物朝我走来——那是娘娘生前的一顶立乌帽。我带着无比崇敬的心态接过白狐口中的信物后，白狐便渐渐消隐。本是簇拥的花境中，缓缓走出一位看不清五官却气质非凡的女子。她在花境中咏唱着古老的咒文，所唱之言，皆化作语言文字四处散开，纷纷飘向东瀛各地，向全大和族宣告——吾，安倍烟水，今日代京都影全族，与白狐梨花后辈嫡长宗，订下了同祖归宗的契约。
待文字全部飞散去后，那令我眷念的身影也同花影与白狐一齐散去，我突然泪眼婆娑，无法控制内心情绪。
“你可以把帽子戴上，去作战了。”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提醒我，“用你的琵琶与歌，去收服那九州而来的鬼魂。这是阴阳师同期而来的劫数，我们一同面对。”
作者有话说第8章 Past8 逐梨的抚子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