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忘》宵桉

2、第二章

　　次日清晨，暮七黎在躺地上打了个哆嗦，被冷风吹醒了，周围的枯草都蒙上了一层冰霜，衣服有些潮湿。他看向一旁的黑衣少年，又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对不起!”暮七黎神色愧疚，低着头道歉，昨日想了一晚，才想起自己确实把人拉下来了。黑衣少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出声：“并非全是你的过错，你也不是有意的，先想想怎么回去吧！”暮七黎心中满是愧疚，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救命恩人是谁，问道：“我是暮七黎，你是？”黑衣少年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他：“君檀。”
　　“我看过了，这附近没人，也找不到什么吃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君檀神情严肃。暮七黎侧过身子，两手撑着巨石，缓缓起身，小腿处传来疼痛感，使其脸色发白。君檀上前一步扶住他，出声询问：“站的起来吗？”其关心的话语让暮七黎心中一暖，勉强地露出笑容：“没事，站得稳!”
　　君檀搀着暮七黎，两人身形皆有些不稳，一瘸一拐的。暮七黎脸色发白，伤口疼得厉害，而且一天都没有吃东西，看了一眼君檀，有气无力的开口道：“能不能走慢点？”君檀看他虚弱的样子，直接停下了步子，“我帮你看看伤口吧？”不等暮七黎拒绝，君檀就将他扶到树旁，蹲下身子，一只手轻抬起他的小腿，开始解开包住伤口的布条。
　　暮七黎看着自己小腿处那一道狰狞的伤口，有自己的手掌那么长，还在往外渗着血。暮七黎从未受过这样的伤，因为这道伤口，他都忘了自己身上，其他的伤。君檀替他包扎好伤口，起身对他笑了笑：“伤口没有裂开，等会儿走路的时候，，你的右脚尽量不要着地，别让伤心恶化。”“谢谢，你真是个好人!”暮七黎发自内心的感谢道。君檀愣了愣，唇角上扬，没有说话，继续搀着暮七黎走。
　　“你不是桐城人吧？”暮七黎努力的跟君檀搭话。“怎么看出来的？”君檀面容上始终保持着浅笑。暮七黎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是从小在桐城长大的，又是个不安分的，在家闲不住，常往外跑，桐城人我差不多都认识了。”君檀看了他一眼，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南夏人!”“邻国的人!”暮七黎有些震惊，又好奇地问道：“你来这儿游玩……”
　　“你往这边些”，暮七黎的话被君檀打断了，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君檀，君檀示意他看路。暮七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脚尖不远处，正有一滩未干的粪便。暮七黎尴尬地笑了笑，往君檀的方向移了移，只听君檀说道：“这附近有野猪!”暮七黎十分害怕，他连家猪都未曾见过，更不用说是野猪：“会袭击人吗？”见他胆小的样子，君檀安慰道：“不会，野猪黄昏出来觅食，我们若是快些，未必会遇上，况且在这里看见野猪是好事。”“好事？”暮七黎一脸茫然。君檀继续道：“我们走了一路，没有看见一点儿吃的，野猪也不会有吃的，野猪没有东西吃，就会去祸害庄稼。”“就是说这附近会有村子!”暮七黎一脸高兴，君檀点了点头。
　　已是黄昏，碍于暮七黎腿上的伤，两人走的极慢。暮七黎看着天色渐暗，心中愈发不安，双手紧紧地抓住君檀的衣袖。没走几步，两人便看见了两三头身长三尺的野猪，暮七黎吓得浑身发抖，整个人都挂在了君檀身上，不敢动弹。
　　“没事的!”君檀轻声安慰道，暮七黎没有回应，转头看了看野猪的方向，生怕它们会突然冲过来，又马上移开视线。感觉到背上传来被轻拍的感觉，暮七黎看向君檀，知道自己在拖人后腿，不停地低声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没事的，你别去看它们，它们不会袭击人的”，听到君檀细声细语地安慰自己，暮七黎才一边点头，一边缓缓地跟着他走。
　　两人缓缓的绕过了野猪，几头野猪忽然之间朝另外一个方向离开，暮七黎顿时松了口气，直接瘫坐在地上。君檀将他扶起来，用一副同情的眼光瞧着他道：“我们得跟上去!”“啊？”又突然想到村子，只好起身。两人走到方才野猪所在的地方，发现自己身处坡上，坡下便是个村庄。两人相望，眼底尽是喜悦。
　　天已入夜，两人绕开了可能有野猪袭击的屋子，走到一户人家，敲了敲门。“来了来了!谁啊？”简陋的小屋里传来女人不耐烦的声音。门一打开，女人愣住了，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站在门口，还都受了伤，模样十分狼狈。
　　女人有些警惕地问道：“你们有事？”君檀神情委屈，率先开口说道：“我和弟弟与父亲走散了，夫人能否让我们兄弟俩借宿一晚？”暮七黎看了看君檀，也学着他，一脸委屈的样子。女人犹豫了一会儿，心中有些怀疑，但见两人年纪轻轻，心一软就答应了:“就一晚啊！明天早上赶紧走啊！”
　　两人相视一笑， “看见旁边儿那个门没？”女人走出门，向他们指了指旁边的一扇门：“你们就睡那儿!”君檀又吞吞吐吐地开口：“那，那个，夫人，我弟弟他一，一天没吃东西了，能不能？”暮七黎看着君檀，心中一暖，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哭什么!”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等着!”
　　女人转身回房，房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吵醒了正在睡觉的男人：“不睡觉干什么呢？”“没事!俩小孩借宿一宿，明儿早上就走，睡你的!”女人和他说了几句，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饼子和几件衣服：“拿着，只有这两个了，没有多的被子，那这个凑合着盖盖!”
　　君檀扶着暮七黎进了旁边的屋子，屋子里有许多杂草和枯树枝，看起来是个柴房。君檀将地上的枯树枝捡出来，丢到一旁，看向站在一边的暮七黎道：“你先躺下，明天早上我去问问这村子里有没有大夫!”
　　“你真是个好人!”暮七黎第二次说这话。“你就不怕我骗你吗？哪有人会对陌生人这么好啊!”君檀停下手上的动作，脸上露出孩童调皮时的笑容。暮七黎嘴一撇：“骗就骗呗！我爹说了，要是被骗，就找机会骗回来!”君檀很想大笑，但碍于已是深夜，不能扰人，憋笑的难受：“暮七黎，你，是不是随你娘？”“我爹也这么说”，暮七黎冲他笑了笑，回答道。
　　暮七黎平躺着，正胡思乱想：不知道父亲怎么样？有没有来找我？叶青和秦姑娘有没有平安回去？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死了……他又转头看向左边的君檀，发现人已经熟睡，暮七黎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衣服，觉得还是有些冷。暮七黎又看向君檀，神色有些不自然，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极其缓慢地向左转动身子，右手伸向君檀的腰间，搂住，然后闭眼，嘴里还嘟囔着：明天一定要早起。
　　君檀觉得自己胸前被重物压的难受，睁开眼，四周还是黑的 ，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暮七黎的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君檀想把他弄下来，可暮七黎死死地抱住他不放，又怕将人弄醒，无奈只得将他移了移，找个让自己舒适些的位置，继续睡。
　　次日，天微亮，暮七黎就被勒醒了，自己整个人都趴在君檀身上，后者的手正勒着他的腰。暮七黎总觉得胸前有什么东西，膈的慌，他看向还未醒的君檀，双手向后伸去，想挣开君檀勒住自己的手。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暮七黎发现勒住自己的手纹丝未动。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暮七黎在君檀怀里不停地挣扎，还不时碰到伤口，仍没有挣脱他的手，而且君檀竟然不曾有醒过来的迹象。
　　“君檀”，暮七黎尝试着叫了他一声，未醒，又叫了几声，丝毫没有动静，他有些绝望。暮七黎一直僵持着这个姿势，手脚都有一些麻木。他犹豫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你捏住君檀的鼻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没多久君檀便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开始摇头挣扎，因为不能呼吸，面容通红。君檀猛地起身，一把推开怀里的暮七黎，后者身形不稳，倒在地上。由于触到了伤口，暮七黎在一旁捂住小腿，疼得满地打滚。君檀狠狠地吸了两口气，见他正侧躺在地上，头发上还沾了几缕枯草，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腿没事吧？”暮七黎继续委屈地看着他：“还没断!”
　　两人起身，向女人道了谢并询问这村子里是否有大夫，便离开了。
　　君檀搀着暮七黎来到了女人说的李大夫的住处，李大夫一身粗布麻衣，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东西，似乎正要出门，便看见了两人，仔细打量了他们一会儿，不等君檀开口就往回走：“进来吧!”两人跟了上去，一进门，暮七黎率先开口：“大夫!你先给他看看，他伤到头了，我就是点儿皮外伤。”君檀也未拒绝，李大夫让他坐下，替他解开头上包扎的布条，仔细看了看：“没什么大碍，蹭破了些皮，伤口已经结痂了。”知道君檀没事，暮七黎暗自松了口气。
　　君檀又起身，扶暮七黎坐下，当伤口露出来时，暮七黎把头给别了过去，只听大夫说道：“有点儿发炎，不过伤口不深，也没什么事。”“大夫，我们想在这养伤，能否劳烦您照顾一段时间”，说着，君檀从身上拿出一块雕有一朵莲花的白色玉佩递给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