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怪你过分单纯》清葭采采

27、第 22 章

　　我站在城门口久久未动，身旁来来往往的人群换了好几拨，始终也踏不出第一步。
　　如今的永城今非昔比，再不见萧瑟肃杀之感。也再不见那个藏在玩世不恭开朗笑容下英明神武的少年将领了。
　　“连城？”突然听到有人叫我，便木木地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原来在城楼上，“真的是你啊！”
　　噢，原来是罗素之。也是，宋晔让他做了永城的城主。
　　不一会儿，罗素之便跑了下来，站在我的面前，好像蛮开心的样子。他的面容看起来变化不大，但是看起来好像成熟了一些。
　　“连城姑娘，好久不见。”
　　“还好。”
　　“你今天来……是来拜祭六皇子的吧……”
　　拜祭……前几天还会跟我说话的人，现在就不会说话了。没事，那么就由我来说。
　　“嗯。”
　　“连城不要太难过了。说起来，六皇子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不说了，走吧，我带你过去。”
　　“嗯。”
　　罗素之带我来到董宅。原来他们把他埋在了这里。
　　“六皇子曾嘱托我以后想要长眠于永城。我想这董宅便是你们最后见面的地方，把他安置在这里，他应该也会挺高兴吧……六皇子力保我的家人性命也就罢了，还让我们一家人在此地过日子，甚至对我委以重任。此中心胸气量着实让人钦佩，更让我心存感念。所以我便想将他埋葬于此也便于我们时时照料。”罗素之解释道。
　　“嗯。”我依旧心不在焉地。我看着墓碑上的“东洲国六皇子宋晔之墓”几个字，心中百感交集。总觉得这像是梦，或是宋晔与我开的玩笑，不一会儿他便会从附近笑嘻嘻地窜出来大笑：“哈哈！小城，你又上当了。”
　　我缓缓道：“他……是怎么去的。”
　　“那日你走后不久，他便昏了过去。之后高烧不止，请了好几个郎中也不管用。烧了三天三夜，水米未进，没多久便去了……他在昏迷中也一直喊你的名字……我也无法，只能和心之一起守着照顾他。后来他在弥留之际，说他不愿离去，想要永远待在这个地方。这样以后小城回来了便能找到我……我按照他的遗愿便把他埋在了这里。又自作主张地把永城之名改为了‘小城’。连城，你不会生气吧。”
　　我摇了摇头，道：“你先去吧，我想单独和他待一会儿。”
　　罗素之犹豫道：“那你别太难过了……唉……”一脸担忧地看了看我，便走了。
　　我在宋晔的墓旁踱了几步，每一步都格外沉重，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沉默良久，我终于轻轻地开口道：“宋晔，你上次说，希望我再下来时你还健在，是开玩笑的吧？那你怎么能真的躺在这里了呢？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开我的玩笑，你总是这个样子。但我知道，你也是可以很正经的，对吧？就像那次在瑶水池畔，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你故意引我过去的。说起来真没面子，我堂堂一个星君，居然被你这么一个凡人给耍了，传出去多丢人呀。后来你质问我，说你从一开始就没信过我。亏我还因为骗了你愧疚了好久呢。你可真是阴险……你说，你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呢？所以我知道，这一定又是你的恶作剧吧？那你快起来啊！快出来啊！宋晔！你快出来！快点出来啊……”我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喊着，喊着喊着便瘫在了地上，哭了起来。一开始是轻声啜泣，后来慢慢便成了号啕大哭，哭得一塌糊涂。
　　“你再不出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知道的，我说的出做得到。所以你要当回事，快些出来吧……”我哽咽着道。
　　终于哭累了，天也快黑了。我哭累了，也困了。眼皮越发沉重。迷迷糊糊间看到夕阳撒在我月白色的罗裙上，映成了绯红色。
　　“宋晔，你看，多漂亮。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
　　再次醒来时发现是在一间屋子的床上，应该就是董宅上次七公主关我们的房间，唔，亏得罗素之这么有心，还将董宅收拾地这么利落。
　　罗素之过来寻我：“连城……”
　　我无力地向他摇了摇头：“我没事。他……可有留下什么？”
　　罗素之皱眉道：“应该不曾有，当时他来到永城本就未曾想多留，怎知……唉，世事真是太无常了。”
　　“我记得他有把剑……”
　　“剑啊，当时一起下葬了……”
　　“这样啊……”
　　“你真的没事了吗？你都在这儿睡了两天了。本来男女授受不亲，应该让丫鬟或者心之来照顾你的，可是，你虽未提过但我知道你身份特殊，怕有什么差池所以才……希望连城不要见怪。”
　　“无妨。”
　　大概是他见我始终恹恹地并且不愿多言一字便劝慰我道：“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世间的事常常都是这样不如人意，很难尽善尽美的，但我们还是得继续过日子。我知道连城姑娘不是普通人，定能拨开云雾见青天的。”
　　“你太抬举我了，我不过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无能之辈罢了。”
　　“连城千万别这么说，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价值，自己的路要走。况且，连城已经很不错了。”
　　我不以为然：“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才相识多久？”
　　“这与相识多久无关。我只知道你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有勇有谋讲义气，简直跟你给人的第一印象大相径庭。原本以为你是个闺阁小姐，怎知却能有江湖侠士的豪气。实乃令人惊讶。”
　　“罗城主谬赞了。”罗素之突然对我说的这样一番话才让我大为惊讶。只是此时没有那个心思在意这些了。尽管我到现在依然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宋晔就这样死了。但我若再不走，天枢宫里的女萝等人就要遭殃了。我不能这么自私。因而我只能从床上挣扎着起来道：“多谢罗城主这几天的悉心照顾，来日连城必定……”
　　“不必多言。我的命都是连城救的，跟我客气什么。只是你这个样子……这样离去，实在是让人担心。不妨再多休养几日吧。”
　　我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点点头道：“我没事的。如此我便要先行离去了，家里还有要事，来日有缘再会。”
　　“嗯。一路顺风，有缘再会。”
　　宋晔……你走得如此突然如此干净利落。这是我对你热衷的爱意冷漠绝情的惩罚吗？
　　真好，那你做到了。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我会怎么做呢？会怎么做……
　　忽然意识到，就算真的能再来一次，应该还是这个结局。看来是命中注定的。真是天意弄人。
　　如果那日不是因为真假密函我着急走……如果宋晔不是那日对我表示爱意……如果不是我懦弱怕事又愚蠢的性子……如果我不是度厄星君……如果……我不是李连城……可能这一切的如果都成立，我才不会这般悔恨终生吧。
　　可是这谁又能说得准呢？
　　世上之事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着实没有必要一一刨根究底。这个我是知道的。可是现在这样的局面，这样的结局，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怎么能够做到不刨根究底呢？
　　可是，知道归知道，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呢？如此想来世人大多不过是一群庸人自扰的蠢物罢了。可是大千万物正是这样的“蠢物”构成的呢。我也是其中之一。
　　而宋晔他喜欢的，正是我这样的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