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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见过黑熊绣花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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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夕阳透过门窗浅浅印入,担惊受怕多日的李颜,今见兄长平安醒来,又与说了许多往事,渐渐困乏,小脑袋摇摇欲坠,李墨赶紧将其揽入怀中,哄其酣睡。
待到四下皆静,李墨方有空闲好好思量。“原以为穿越个身负血海深仇的贵族之后,以后少不得刀光剑影权谋心计,没想到倒也勉强算个大族后裔,却已沦落至靠人接济境地。清净是清净了,就是这生活也忒清苦了点!”
思及此处,不由得伸手温柔拂拭着女童小脑袋,想着“别人都身负异能穿越,我这醒来约莫也有好一会儿了,看来只是个穿越基础款,要啥没啥,不像人家豪华款,不仅身份尊贵还自带各种金手指,现下最该解决的就是生计问题了,这半大小娃娃对我如此依赖,既然占了人家家人躯壳,自然得把义务尽到”。
后又自嘲道“既然没金手指,那只能靠自己原装储备了。奈何当年大学选的汉语言文学专业,一半时间还是沉迷小说无法自拔。既背不下论语,也默不出诗经,投身这古代,或许还比不上那些从小习文断字的小童。哎,早知有此一遭,应该学学化学物理之类实用工科,再不济学学农业会种个番薯也好啊!”
“方才听颜颜断断续续讲述,家族自那便宜老爹之后再无人评品,县里早就等着两年后李振逝世六年期满,剥夺族里税赋免除、蒙荫流民佃户等特权。到时历县李氏真就彻底没落了。近两年本县八品九品家族已不再与李氏来往,只等着李氏没落一起瓜分了佃户田地。家族这境况,想来那外嫁的大姐日子过得也不安稳啊!我这一介书生,手无缚鸡力,又非曹子建那般天资聪颖才高八斗之辈,想要逆势改天简直比彩票中500万还不靠谱呢!”李墨紧皱眉头,终究只得一叹“算了,只当前世不过一场幻梦,今生才是人生头一遭,就当做个原住民,按照当下的规矩来,考学评品,不求飞黄腾达,只求混个衣食无忧。”
思虑间,门外响起低沉男声“颜颜,陈叔带了你最爱吃的烤兔来啦!你阿兄可醒了?”话音刚落,只见一粗服襦裤猎户打扮的壮硕男子左手提着一荷叶包裹,右手拎着一深褐色陶坛,大步跨入门内。
陈磊见李墨倚靠床头,面色略显苍白,身侧李颜恬静安睡,遂将脚步放轻,将手上物什放置桌上,蹑步走向床边,望着酣睡的李颜一脸宠溺,后轻声对李墨说道:“醒了?除了腿伤,可还有哪儿觉得不舒服?这几天可把这小丫头累惨了,这会儿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毕竟不是原主,乍见这魁梧大叔,李墨还有些发愣。陈磊见状神情凝重,一把抓过李墨手腕搭脉细查,粗糙指腹按压尺寸关三部,眉头紧皱。李墨心里一紧,暗暗吐槽道“莫不是自个儿身患顽疾快挂了?别啊!这才穿过来不足一日,连大门都还没出过呢!”
须臾,陈磊板起脸,却因顾忌李颜只得压低声音呵斥道:“小郎如今也是当家做主的人儿了,怎得还如此不省得,为了那几朵菌菇就敢冒险?万幸这次只是摔着腿,万一摔着脑袋或更甚丢了性命可怎办?你让陈叔如何跟你过世的爹娘交代?今后你不得再去后山猎食了,好好在家修身养性,准备来年评品!”陈磊强撑着凶悍三秒,尽了长辈义务后,即刻变回慈父状,“何时醒的,现在感觉如何了?饿了吗?要不要先喝点汤?”
李墨完全置身之外般,暗暗赞赏陈磊这变脸速度,感觉比当年在成都看到川剧变脸还要利索啊!前一秒教导主任附体,后一秒二十四孝好父亲加身,简直双重人格啊!这要搁现代进入演艺圈,那绝逼又是一实力演技派啊!
还未待李墨答复,陈磊就已自顾起身将带来的陶罐揭开,一瞬室内弥漫着骨汤清香,盛了一小碗端至床前,一勺勺吹凉了喂给李墨。
你见过黑熊绣花吗?望着捏着兰花指细心喂食的陈磊,李墨有种看见黑熊绣花的诧异感。在李墨懵逼,陈磊欣慰中,这喂食总算是结束了。
之前一直酣睡的李颜被香味勾引,小鼻子一耸一耸的,不多时便挣扎着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见坐在床沿的陈磊,眼睛一亮,立马起身扑向陈磊怀中,欣喜说道:“陈叔你看,我阿兄醒了!阿兄没事了!”
李磊连忙接住雀跃得像只小鸟的李颜,笑着安抚道:“陈叔看到了,小郎应是无大碍了,只是这段时日万万不可下床走动,伤筋动骨非百日难以痊愈,你平时在家可得帮陈叔盯紧这混小子!”
听罢,李颜嘟着嘴不服气道:“阿兄不是混小子!阿兄醒来忘了许多事,现下阿兄跟颜颜一般,也长大了!”陈磊一听立马紧张起来,严肃问道:“小郎,方才我为你把脉时你怎未提此事?忘了何事?可还记得你爹娘?”李墨怕陈磊多想,立即答道:“陈叔莫慌,我只是过去许多事记不太清了,或许以后身体恢复了能慢慢想起也未可知,爹娘长相已记不太清了,但爹娘名讳牢记在心未敢忘却。”
听完,陈磊眼眶含泪,自责道:“都怪陈叔学艺不精,只懂这些粗浅的医术,小郎发生这么大的事陈叔也诊断不出来,还以为不过腿伤而已,但你这身份又不便请其他大夫前来诊治,这可如何是好啊!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话还未说完,竟呜呜的哭了起来...李墨如遭雷击,你见过两百多斤的糙汉子哭的像个宝宝吗?我现在该怎么办?急,在线等啊!
看着动不动泪流不止的陈叔,和时不时呆愣无言的阿兄,小小年纪的李颜只得扶额叹息,看来这个家还得靠自己啊!于是抓着陈磊胳膊撒娇道:“陈叔别难过了,阿兄只是有些事记不得了,颜颜也有很多事记不得了,这有什么可担心的?颜颜肚子饿了,陈叔今天给颜颜带了什么好吃的呀?”
陈磊这才止住抽泣,操起衣袖胡乱的擦了一把,看的李墨又是嘴角一抽,生怕大汉又想起啥事再来个梨花落泪,赶忙跟着妹妹一同安慰道:“是啊是啊,陈叔莫忧,墨儿觉得身体尚好,除了腿动不得外,并无其他不适,时辰也不早了,陈叔近日劳顿,赶紧和妹妹一起用了晚饭吧!”
陈磊这才放心,抱着李颜端坐桌前,打开荷叶包裹,烤的焦熟的野兔散放着浓郁肉香。只见陈磊于肉厚处撕下一片兔肉,醇香粑软肉丝紧韧,喂于李颜。后于肉薄之处再撕一片自己享用。绵软的兔肉经大火盛烤,水份抽干,兔肉紧实,表皮焦酥香脆,久嚼仍有回味。二人大快朵颐,只看得李墨口水直流。
李颜瞥见自家阿兄那馋猫样,心疼的扯扯陈磊衣袖,可怜兮兮的说道:“陈叔,我们给阿兄吃点吧!阿兄睡了两日,都只喂食了些白粥,瞧着真可怜!”
“不可!你阿兄重伤未愈,不宜食这些油腻之物,待他伤好了,陈叔再给他烤只便是!”
陈磊有着所有武夫惯有的毛病——死板。早前跟一郎中粗学医术时,为一泄痢患者诊治,按药方需得川黄连1两,厚朴1两,吴茱萸1两,用生姜1两擦碎,同淹一宿,炒令香熟。哪想连日困顿第二日竟直睡至日上三竿,陈磊觉得时辰上与医书中“一宿”有差,故而将患者遣回家央其再等一日。患者愤而转求隔壁大夫诊治。
李墨这腿伤,并未伤其根本,但一来二人关系匪浅不敢大意,二来按照之前他那半吊子师傅教导,受伤初期不宜食油腻肉食,应以清淡流食为主,辅以骨头清汤温养。按照陈磊这死板性子,李墨想吃烤兔至少得等上月余了。
刚送走一步三回首的陈磊,没成想这时辰竟还有客人。来人约莫七十多岁,一溜雪白络腮胡看着甚为壮观。 “二叔公” 李颜一边乖巧叫人,一边暗暗向兄长眨眼示意。
“颜颜吃了饭没?你阿兄醒了没?”二叔公牵着李颜步入屋内,见李墨倚靠床头。
“二叔公怎的来了?可用过饭了?刚陈叔给我们带了些吃食,二叔公若不嫌弃可坐下吃些。”李墨摆起标准礼仪笑容说道。
“不了,我刚吃完出来走走,想着前几日你坠伤过后就再没见过你,所以过来你这看看”李颜懂事的费力搬了个条凳给二叔公坐着。李墨默默为妹妹点赞,省的待会二叔公跟陈磊一样一言不合就直接坐在床边叙话,这让有洁癖的李墨简直抓狂。
“你父母走的早,作为长辈也是族长,我不得不给你说教说教。古语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们如今虽不是大户人家,祖上曾经亦非等闲之辈,自当自我爱惜、万分小心才是。如今你父亲这支只余你一男丁,若你有个闪失,我们如何向你父亲交代啊!”
“二叔公说的是,今后自当谨慎行事,再不行如此莽撞之事”面对唠叨的老爷子,李墨深知最佳的应对办法就是勇于认错。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兄妹俩早点休息,叔公过几日再来看你。这段时间在家休养,功课可别落下了,下半年本县初品,当年你父亲,哎,不提了不提了!”说着,二叔公拍了拍李墨肩膀,叹着气离开了。
“大概是大伯二伯又给二叔公惹事了,所以他出来散散心。阿兄莫放心上,颜颜觉得阿兄比镇上周小妹大哥要厉害多了!她哥哥都能评上八品,阿兄明年肯定能评上五品!说不得以后还能评个一品嘞!”
听着这童言,李墨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被人毫无保留的依赖与信任,这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