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汤寡水》祥想

1、第一章

　　题记
　　我不知道我是谁了，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莫扎特《费加罗》

　　七月的江城，空气闷热地令人发狂，大街上可怜的连一地余荫都没有。

　　周淼淼穿着白T七分牛仔裤撑着小黄伞，走到街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师傅，去购物街。”周淼淼平淡地说道。

　　周淼淼说完，就拿出手机给江一凡发微信，江一凡说她等会在moon咖啡屋等她，问她现在在哪儿。

　　周淼淼今天出去就是因为明天是江一凡的生日，她出去给她买了一串佛珠手链，据说可以保平安。

　　推开moon咖啡屋的大门，一阵浓厚的咖啡味道飘来，漫进人的大脑皮层。

　　昏黄的灯光，迷离的曲调，没有豪华的装修，只有简单的色调。

　　白色的墙面上是用各色干花拼成的图案，奶白色的桌子上盛开着一盆盆吊兰。绿色点亮了整个咖啡屋，与浓烈的咖啡味刺激着人的视觉与味觉。

　　“嗨，淼淼，这儿。”江一凡接到她的消息抬起头招手。

　　“淼淼，给你点好了。”

　　江一凡说完像审视犯人一样，盯着对面的周淼淼，摇头晃脑地说：“啧啧啧，仙大大，你热吗，出去穿这个。”

　　“不热。”周淼淼看着江一凡的大眼睛说。

　　“你看你，清汤寡水地不爱打扮，全身上下唯一不清汤寡水的就是鼻梁下的那一副陌森平光眼镜，略有时髦外，常年的牛仔裤加小白鞋，幼稚地可以去过六一儿童节了。”江一凡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连它是陌森都知道？”周淼淼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说。

　　江一凡咬了咬后槽牙，瞪了对面的人一眼，当她是傻子啊，就知道转移话题。

　　侧过身子从旁边的椅子上拿出两个精致时尚女装的纸袋，推到周淼淼的跟前。

　　“喏，给你的，知道你嫌麻烦，给你买的新衣服，搭配好的一身，提前说好啊明天聚会穿着它们啊。”

　　周淼淼把它们放到下面的椅子上，“嗯”了一声。

　　江一凡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只能往下咽了，有点难受啊。

　　江一凡有点鄙视自己，仙大大不按常理出牌啊。

　　“啊，对了，明天咱们聚会完，得早早回去听讲座，什么鬼，我还想野战KTV呢，泡汤了泡汤了。”江一凡想起来明天有个破坏人性质的讲座，就不爽。

　　“什么乱七八糟的讲座，大三了，请个乱七八糟的人在上面哔哔哔个不停就叫讲座，我都服了学校，还考勤，不到扣学分，excuse me？越来越变态了，我就不信明天晚上大礼堂能有一半人到。”

　　周淼淼看着对面的江一凡说得眉毛一扬一扬地，颇为好笑，接着问道：“那你明天是去还是……”不去？

　　没说完，江一凡转了转眼珠子，抢先说：“去，必须去，老娘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本事要扣全校师生的学分。”

　　周淼淼：“……”再一次见证了江一凡颠倒黑白的本事。

　　江一凡说完，见对面的人没有应她，瘪了瘪红唇，说：“凡凡不开心，你都不理人家。”

　　周淼淼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杯垫上，看到对面人装的那委委屈屈的模样，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她知道凡凡在逗她说话。

　　周淼淼左手扶了扶眼镜，想了想，低下头从包包里拿出那串佛珠手链，递给江一凡。

　　“生日礼物。”江一凡接过去，周淼淼出声道。

　　江一凡扶了扶额，望了望天花板，才说：“淼淼，明天才是我生日，哎，惊喜已经没了。”

　　“你现在不高兴。”周淼淼扯了扯嘴角，说道。

　　江一凡摩挲着手里小小的一颗颗佛珠，心里早都开心地冒泡了，还是傲娇道：“这串佛珠和本人的气质有点不符呀。”

　　江一凡知道她的淼淼无欲无求，整个人淡的像水一样，让她放在心里和在乎的人和事很少很少，偏偏还信佛，所以她叫她仙大大，她都怀疑有一天她会飞升上天。

　　当她拿出她信仰的东西给她时，她的心一瞬间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淼淼在乎她。”这是江一凡当时脑子里仅有的念头。

　　周淼淼没有管江一凡的口是心非，站起来往咖啡馆的后厨走，周淼淼是moon咖啡馆的小老板，每周会来两三次，帮忙或交流解决店里的问题。

　　馆里的服务员都知道周淼淼是她们的老板，周淼淼进到后厨，他们都热络地打招呼。

　　爷爷去世以前，周淼淼没来过这里，这是爷爷留给她的，这是她的责任和爷爷留给她的念想。

　　馆里的许多服务员包括店长都是江一凡托人找来的，很专业，省了周淼淼很多力气。

　　“走了，凡凡。”

　　周淼淼从后厨出来已是三十多分钟过去，她走到江一凡的跟前，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清冷的嗓音带了一丝温暖。

　　周淼淼率先拿着包包走在前头，没有注意到江一凡红透了的耳朵。

　　“天哪，我竟然魔怔了，摸了佛珠摸了半个多小时，这个佛珠有魔力。”江一凡边走边嘀咕。

　　江一凡开着她的奥迪Q3来的，回去的时候周淼淼正好蹭车。

　　周淼淼大一下半学期，就不住在宿舍了，江一凡也顺势搬了出来，耍赖就要住在她家。

　　车子开到一幢有点年代的小洋楼前停下。

　　红褐色的两层楼，外面的墙上爬满了丝瓜藤，胖乎乎的一根根丝瓜，看着都好沉。

　　“淼淼，咱们晚上喝丝瓜汤吧。”

　　江一凡边走边甩车钥匙，看了看那一个个丝瓜，有点捉急地说。

　　丝瓜炒鸡蛋，红烧丝瓜，肉末蒸丝瓜，蒜蓉粉丝蒸丝瓜，丝瓜应该也能做汤……吧？

　　“你去摘瓜。”周淼淼站在玄关处，提溜着眼镜腿，瞥了后面的人一眼说。

　　“好嘞！”

　　江一凡转身拍了拍小心脏，word天，淼淼的小眼神杀伤力太大，还是戴眼镜的好，狭长冷漠桃花眼，温柔白嫩瓜子脸，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哦，不，我漫画中的梦中情人。

　　“淼淼，摘好啦，你看这个怎么样，又瘦又…”

　　“嗯，又嫩。”周淼淼接住了她的话头，看了看她手中的丝瓜，又看了看眼前漫画里的两个拥吻的美少女，点了点头。

　　“！”

　　江一凡站在原地拎着丝瓜凌乱了，凌乱了……

　　我擦我擦我擦，它……它怎么跑到淼淼手里了。

　　辣个，淼淼不会以为她是那个吧……

　　苍天啊，大地啊，误会大发了，我可是纯洁的少女啊。

　　江一凡走过去，一把抢过那本书，厚着脸皮道：“嘿嘿嘿嘿，淼淼啊，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的漫画啊，我房间里还有这个作者的漫画，你喜欢我拿给你啊。”

　　周淼淼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江一凡，冷静地问：“你画了几本，出版了？”

　　江一凡：“……”这个女人快要羽化成仙了。

　　消化了几秒，本来还有点羞耻的心情，淼淼一句话，把它们杀的光光的。

　　“没有。”江一凡摊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

　　周淼淼若有所思，“哦”一声就拿着丝瓜进厨房了。

　　“……”

　　江一凡看着仙大大哦了一声丢下她就走了，继续摊在沙发上抓心挠肺地想她那个“哦”到底是个啥意思。

　　她的淼淼不可能这么没有同情心，关键是她画的这么完美。

　　*

　　吃完饭，江一凡自觉地起来收拾碗筷，周淼淼回房洗澡。

　　江一凡住在一楼，周淼淼住在二楼，主要是江一凡晚上喜欢通宵熬夜，要么摊在大厅看大妈剧，要么晚上在房里画漫画画到深夜，然后幽灵一样地喝水、上洗手间，江一凡主动申请住在一楼，美其名曰“看门”。

　　周淼淼从楼梯上下来，边擦头发边问： “凡凡，你的其他漫画可以让我看看吗？”

　　江一凡反应了好几秒，然后有点小心翼翼地带着期待的眼神问：“淼淼，你…你这么喜欢我的漫画？”

　　周淼淼淡笑了下，回道：“嗯，喜欢。”

　　“真的吗？”江一凡的声音有点颤，仿佛得到周淼淼的肯定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确实，在江一凡的心里，周淼淼的肯定是很有分量的，周淼淼、仙大大，整天淡的像水一样什么也不在乎，其实眼光高的很。

　　周淼淼拿着江一凡的漫画，坐在沙发上淡定地一页一页翻，旁边的江一凡正襟危坐，像小学生一样紧紧盯住周淼淼，想从她脸上窥探一点信息，然而周淼淼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江一凡盯着盯着，思绪就跑远了：“暴殄天物啊，造物主这么伟大，淼淼硬是把貌美如花的大小姐给裹成了干瘪的豆芽菜，好期待明天淼淼穿裙子呀呀呀……”

　　周淼淼一句“凡凡”把她拉回了现实。

　　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茶几，周淼淼沉吟了会，黑沉沉的桃花眼看着江一凡：“这几本漫画有一个共同的通病，可能也是你引以为自豪的地方，就拿第一本来说，两个美少女cp ，互通心意后热烈得陷入爱情，桥段甜的齁鼻，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江一凡呆呆的地点了下头：“甜的齁鼻有什么问题？”

　　“……”

　　周淼淼眼尾上挑，淡笑了下，继续：“你爱吃很甜很甜的巧克力吗，或者说你能一直吃很甜很甜的巧克力停不下来吗？”

　　江一凡摇了摇头。

　　周淼淼点了下头：“你的漫画从头甜到尾，读者会被甜得麻痹了味觉，没有兴趣读后面类似的桥段，况且你的主题还是同性之间，你可以给他们多增添一些味剂，平衡读者的味觉，比如互通心意前单恋的酸涩与犹豫，两个美少女恋爱期间的摩擦小矛盾，还有最终在一起经历的磨难，时间上的跨度设置的长一些，嗯……就这些了。”

　　江一凡：“……”所以说一切都是甜得齁鼻的错了？

　　把甜的齁鼻改成酸酸甜甜的味道，虽然有那么点不情愿，为了大众的审美，江一凡还是非常相信仙大大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