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忙着被鬼上身》攻若墨

2、002 啊。

　　方子墨修养了几日，终于能从床上起来了。
　　这一日，他想到外面去晒一晒太阳，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的久了，心里急的慌，他这是往日里上街管闲事管出来的毛病，只有走到人多的地方，他才能感觉出存在感。
　　甫一出院子，就有仆从们冲上来问他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热热闹闹的围了一堆，虽说世子爷是废吧，可是这位他脾性好，从来不打骂人，世子院字里又闲，因为他整天要上街管闲事不在家。
　　方子墨被围在中间，他想了想，一如往日那般说道：“什么都不用，你们都散了，去缓着吧。”
　　看吧，有不错的月奉，爷们又不诸多挑剔，多好的差事，仆从们脸上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一哄而散，方才的热闹顿时消失殆尽，周围立时冷清。
　　方子墨司空见惯。
　　他看看太阳，嗯，阳光明媚，惠风和畅，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无论怎样，只要活着，日子就得过对不对。
　　他对着太阳打出了个喷嚏。

　　“大哥！”
　　还没合上嘴的方子墨转过去看到院门口进来的身着蓝衫的翩翩少年郎。
　　他疾步过来：“大哥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凉，你又这么弱。”明明是句关切的话，偏偏他说的很鄙夷。
　　方子墨想跟他保持距离，可是身体控制不住的朝他走去，脸上也控制不住的露出憨厚的笑容：“多谢二弟关心。”
　　他二弟方子恒得寸进尺：“知道我关心你，就好好保重身体，不要总在水边玩。”
　　方子墨知道自己再想说点什么也表达不出来，索性语气淡然：“知道了，二弟请回吧！”若是类似这种既不激进也不怂的中性话，他就能表达的出来。

　　方子恒不行了，刚刚态度还像话，这会就开始敷衍他了？
　　他：“呦，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子墨不想和他多言，转身要进屋去，被他几步上前拦在前头。

　　“大哥，你这世子当得可是真窝囊！”方子墨知道他房里的仆从们正在院门口探着头看热闹呢，方子恒说：“瞧瞧啊，这院子乌烟瘴气的，不是关心你的身子，我都不愿意来。”
　　方子墨沉默不语。
　　没有办法，他越强硬，表现出来越怂，这大概就应了那句话心里有多愤怒，身体就有多害怕，当然反其道而行他也不是没有试过，那心里怂，嘴上就确实是怂了。
　　他说：“就那样吧！”
　　方子恒洋洋得意：“怎么没在父亲面前告我呢，兴许你告这一次，我往后就不敢了啊！”
　　方子墨心想，你以为我不想么，还不是告不出来，他的嘴害怕，每次一告这畜生，就直打哆嗦。
　　方子恒更加得意：“大哥，有件事我想和你打个商量。”
　　子墨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他说下去：“你去父亲面前请辞世子之位好不好？”他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地光芒，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可行。“往后我再不欺负你了，也给我那几个好友，赵烨，上官锦，还有徐言他们几个说，不欺负你，不找你麻烦，你在街上随意的管闲事去，想管哪家都好，多么安乐自在。”
　　方子墨怔愣了一下，其实，并不是没有想过请辞世子，每次一看到国公爷难过的表情，他这心里就噌噌噌的难受，身为世子，他确实没有给国公府涨光，倒是抹黑第一名，他父亲还得追着给他到处擦屁股。请辞吧，也好！却怎么都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他爹从来没有说过要褫夺他世子之位，可能心中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他能好过来，能变成小时候那个，走到哪里都能令他老人家一脸骄傲的孩儿。可是，这样活着，他就不会好转，若是一直如此，还不如请辞，他爹可能会难过，但也好过国公府留着他这么一个污点，还装饰在门面上。
　　方子墨心里一阵难过，他点点头：“也好！”

　　方子恒高兴极了，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拍拍他哥的肩膀，“放心，做弟弟的说到做到，我现在就去给我的好朋友们安顿，往后你逍遥自在，不在话下。”他高兴完了，然后：“那么大哥，打算什么时候去跟父亲说这个事。”
　　子墨问道：“父亲今日在么？”
　　方子恒点头点的欢实：“在的，在的！”他是真没有想到，他哥竟然这么好说话，眼下国公爷正在书房里和尚书大人以及御史大人议事，若是他就此将这个话说出来，父亲必定是脸面上下不来，何况当着二位大人的面他说出了这个话，那这事就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父亲再如何想也得认了。
　　子墨道：“那就现在吧！”
　　方子恒答应了几声，竟然主动伸手过来扶住了他哥的柔弱之身，往日他的这双手不是把自己往水里推，就是往石头上搡，他突然如此，方子墨不太习惯，挣脱，他又过来抓住，挣脱，他又来抓住，料想，他可能是怕自己突然反悔吧，方子墨索性由他而去。

　　二人走出院门，方子墨的仆从们早已作鸟兽散，可能如今跟这位哥哥马上就没有竞争关系了，方子恒又忍不住忠言逆耳一番：“我说，大哥，你也是好笑，放着好好的世子不做，偏偏要去市井之地施展拳脚，你瞧瞧你院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哪一个不是在大街上走投无路被你给带进来的，一进院子又恨不能踩到你的头上去，你一个月的奉银不少吧，不是养了这些人，就是给他们暗地里扣了，我听说还有几个女的天天晚上在你屋外唱曲，上个月不是爹还出面治了两个半夜三更爬你床的几个，对了，好像有一个还是个男的吧！啧啧，妄想被你睡了，然后飞上枝头做凤凰，打的这么肮脏的主意你也都能忍，你瞧瞧，哪一个把你真的当做救命恩人了？爹说把他们放出去吧，你就要死要活的不让，说出去之后死了咋办，你就等着他们把你榨干吧！我看你这院子，乌烟瘴气，若不是我今日……”他及时的抿住唇：“来探望你，我都根本不想进来。”
　　方子墨淡淡道：“随他们去吧！”

　　方子恒白白浪费口舌，也不恼怒，他今天是真的心情好，他不由得把他扶住，二人穿过花园，穿过亭廊，路过的奴仆均见礼之后走过去再躲起来看，这二位的兄友弟恭国公爷可能不知道，但他们都知道是假的，心知肚明不挑破罢了，往日在老爷在的场合里，二公子尚且能装一装，万万想不到，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不觉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前厅，他们爹的书房正在偏侧，到了厅里，方子恒忍不住跟他哥安顿：“大哥，你进去之后，别怕，把你心里的实在话都说出来。”
　　子墨点了点头。
　　书房门口。
　　他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料想是有客人来的不是时候，想等一等人走了，他再进去说这个事情，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谁料，他转身的时候，却不小心踩住了自己的衣摆，他就这么扑着门摔了进去。

　　方子恒：“……”

　　国公爷正在和另外二人品茶呢，方子墨抬起头就看见端坐上座的他爹左手端着茶碗，右手拿着茶盖呆呆的看着他，再看左右两侧，二位大人也是同样的姿势。

　　这位世子爷大名鼎鼎，光凭着独特的出场方式，就很难不让人留下深刻的映像。
　　“墨儿，你这是干什么，我这里还有客人呢！”方魁板着脸责备，他并不想如此，但这些年也是刻意的藏着他，身为王公除非不得不带方子墨的场合，其他的时候也是带着老二。
　　子墨爬了起来，他走到方魁跟前跪了下来。
　　二位大人全部尴尬的起身：“唔，这个，那国公爷，我们就先行告退。”
　　方子墨想，也好啊，他们走了，他跟爹慢慢说。
　　可是，他的嘴他管不住啊，总是什么样子丢人，什么样子废，他的嘴，就能说什么样的话。
　　“二位大人留步，也好给小侄做个见证。”

　　方子恒在门外面听到，叹一句，真是可爱的蠢货呐！简直不能再高兴，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方魁放下茶杯，也是忐忑不安，有心让他们走吧，他儿子已经留话了。就招了招手，让他们就坐了。
　　方子墨平心静气，打算把这话好好的说出来。

　　方魁已经做好了丢人的准备。
　　“父亲，请您收走孩儿的世子之位。”

　　方魁怔住，什么？他眉眼一瞪简直要厥过去了，原本做好了丢人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说这个事，简直脸都没处放了，还好意思让人家叔叔伯伯给作见证，另外二位也是吓坏了，世子，可是要继承复位，承袭公爵，岂能儿戏。
　　方子墨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他自嘲一下。准备再次重复，忽然，他觉得自己身体一重，眼前似乎多了一道重影，
　　他开口说话，奈何不能为之。好了，从前是思想控制不住身体，但好歹还能用一用，如今，索性用都不由他了。

　　接下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郑而重之的说道：
　　“父亲，请恕孩儿不孝之罪，九岁之始，孩儿大病一场，头脑混沌不堪，这些年做了许多可笑的错事，一意孤行，害得父亲以及国公府蒙羞，孩儿，实在是愧对世子之位，愧对父亲大人，请父亲禀报圣上，暂且收走孩儿的世子之位，等到孩儿奋发图强，到能堪当此位之时，再由您定夺是否愿意让孩儿承袭爵位，欲受其冠，必承其重，从今日起，孩儿定会洗心革面，愿意成为一个能让父亲大人骄傲的人。所以，这也是方才不让二位大人离开的原因，二位叔伯可否为小侄做这个见证。”

　　方子墨：……
　　这是，他说的，这般掷地有声，这般条理分明，这般语句通顺？

　　方魁等已经愣在椅子上，等到他说完好一会儿，他才看着儿子，留下了两行纵横的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