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太阳》林薄望

2、002

　　江下黎用余光瞟到白衣男在隔壁连拍了照后，踏着坚定的步伐从容矫健地向她们连走来。可这个人不站在正前方，偏偏要站在她的斜侧方。

　　停了片刻，他在找角度，站到了队伍左侧也就是正好斜对着江下黎的地方。

　　相机咔嚓咔嚓，一下子拍了好多张。

　　报复！绝对是红果果的报复！

　　江下黎气得胸闷。觉得这个人也忒阴了点儿。

　　刚才她没让他拍成，这下趁着她训练不能说话不能动，这个人就拍了个够。

　　哇！她简直要被气炸了！

　　趁着小米椒不在前边，江下黎偷偷动了动脚，侧了点身子，想让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左侧这个全连最高个女生替她挡一点镜头。

　　计划还没实施成功，小米椒的声音便又吼起来了：“排头左二！动什么动！你多动症吗？”

　　“人哪天要是不动不就死翘翘了嘛！”

　　白衣男此刻还有那么一点点像白衣天使，他竟然出口为江下黎说话，让她受宠若惊。

　　虽然他说了这句话后，小米椒更加迁怒于江下黎了。但能借他的嘴逞一逞口舌之快，江下黎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排头左二！操场五圈！”

　　江下黎脚站麻了，接到指令，一时也无法挪脚。

　　小米椒便又怒吼道：“还不快去？想动？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们动到不想动！”

　　-

　　江下黎跑到一半的时候，路过他们学院的男生连队，看到他们的教官是个男的，正在罚他们全体做俯卧撑。

　　江下黎心里瞬间就平衡了。果然学院领导有做到男女平等。

　　但平衡只是几秒钟的事，因为江下黎发现这其实是巨大的不平衡。

　　凭什么其他学院的就可以训得这么松松垮垮。而他们电视与新闻学院简直是像练国庆阅兵一样的严格。

　　于是，深夜寝室卧谈时，在几盘“明星八卦电视剧”的前菜之后，江下黎就把她跑圈过程产生的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小A当即反驳：“不是吧，没有针对我们学院啊。我朋友在经管，也是女教官，严得不得了。”

　　“我倒是听说，上一届我们学院有个学长和教官打了架。可能是因为这样才对我们这么狠的吧？”

　　颜泉的这条情报很快引起了寝室三人的兴趣，一人一个问题道：

　　“哪个学长？”

　　“人长得帅吗？”

　　“为什么打架啊？”

　　寝室里空气突然安静，衬得隔壁的骂声尤为响亮：

　　都快零点了，劳烦隔壁能不能别说话了！你们不嫌军训累，我们还嫌呢！

　　四个人躺在床上抿紧双唇，绷紧了神经，不约而同地想：这可是学院新生见面会上，系主任建议的呢，说是大家刚认识要多聊天增进感情。你们不愿意增进感情，我们还愿意呢！

　　不过，四个小姑娘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心中这般想，却是不能再这样打扰别人休息的。她们机智地选择了在Q.Q上群聊，两全其美，一箭双雕。

　　只是这四个角落闪烁着白光的幽幽场景让江下黎莫名地想起一道高中时候做的语文文字应用题。题目大体意思是：

　　为什么现在的人面对面还要在手机上交流？

　　江下黎现在知道正确答案了：因为都是被逼的！

　　手机上的聊天没有维持多久，也不知是谁先睡着不再发消息的，反正江下黎看着她最后发的一个“tan90度”表情包没人接茬，就意识到那三人都进入梦乡了。

　　江下黎伸手穿过床位与墙壁间的缝隙，把手机熄屏放在床板下的置物架上，也闭上眼入了睡。

　　-

　　此番夜聊之后，江下黎寝室的人居然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到食堂去吃早餐，包子馒头都是刚出炉的，能给嘴皮烫起个泡。闲庭信步走去操场只有零星的人，而且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坐下来玩手机。

　　四人盘腿围成一个圈儿，由衷感叹：夜聊真是有益身心。

　　太阳从泛鱼肚白的云层里洒出金色流光。操场上人这时候已经比刚才多出了几十倍。

　　江下黎玩着八百年前流行的老游戏：开心消消乐。

　　这还是高一下的时候她妈推荐给她的，说是益智。结果后来，她期末成绩下滑很多，她妈就不让她玩了，改说这东西玩物丧志。

　　至此，至今江下黎还停留在356关。

　　这一关，既要消冰块又要消小鸡，江下黎觉得实在烦得很。

　　这不是教人得了陇还要望蜀嘛！

　　而她觉得自己之所以老过不去这一关，就是因为她是一个知足常乐的人。

　　接连失败好几局，游戏精力已经消磨光了。

　　江下黎看时间，才六点五十，离集训还有二十分钟。

　　真是够她闲的。

　　好在清晨有几缕微风，凉凉的。江下黎侧身倚着颜泉的后背还算舒服。她无事，闭了眼开始养神。

　　好像感觉，颜泉的肩膀顶了顶自己的后背？江下黎直起身，大大的眼睛朝她的方向望去。

　　“你看这个。”颜泉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江下黎，嘴角浮动着意味不明的笑。

　　江下黎接过来，眼风淡淡往下瞟。

　　C大的微信公众号。

　　「军训纪实第一波——带你打望漂亮的小姐姐帅气的小哥哥」

　　江下黎看到标题这儿就把手机甩给了颜泉。

　　“我不需要打望帅气小哥哥。再者，我本人就很漂亮。”

　　颜泉“哎嘿”一声奸笑，把手机塞回江下黎手上，“你还别说，这漂亮小姐姐中还真就有你！”

　　江下黎一听，心猛然抖了几抖，飞快地将文章往下划拉。

　　果不其然，第一张插图就有她。

　　虽然她旁边的同学也被照下来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张相的镜头是对准谁的。

　　江下黎想到昨天下午那个白衣男，牙恨得直痒痒。

　　这个人是有多怪，怎么非要拍我，非要用我的照片呢？

　　江下黎想不通。

　　她觉得自己和他的交集，也就大树底下那两句对话吧。不至于他这样地对她啊？

　　简直比站军姿还让人头疼。

　　江下黎把手机还给颜泉。她现在非常，很，以及极度地赞同高中班主任毕业晚会上送给他们的一段话：

　　出了这所高中，你们就是社会上的人了。社会上的人形形色色，远没有你们的高中同学这么单纯。自己多留心眼。咱能忍，但绝不吃亏！

　　“下黎，你不看看底下人的评论？”

　　江下黎摇了摇头。

　　不用。记住摄影人的名字就行了。

　　好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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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个上午又全用在了站军姿上，中途只休息了两次。小米椒因为昨天太扯着嗓子吼了，今天声音明显哑了下来。

　　午休的时候，江下黎去医务室拿治晒伤的药膏，正好在门口碰到小米椒，她拿着一盒润喉糖和一盒藿香正气水。

　　因为总教官说过，不管什么场合，见到教官就要问好。

　　别的不认识的教官，江下黎此刻应该就擦身进去了。偏偏是小米椒。

　　江下黎退后一步，立在一侧，乖巧地笑着打招呼：“小米椒好！”

　　“你叫我什么？”

　　坏了！我今儿这一下午又要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了！

　　江下黎苦着脸抿起唇，自己都想给自己掌嘴。

　　昨天听到这个外号后，她们连私下里就一直这么称呼教官。这说顺了嘴，哪想到当着她面就给秃噜出来了。

　　“小米椒。”

　　江下黎沉默了半天，还是不痛不快地说了出来。

　　“噗。”

　　一个人喷笑着从医务室玻璃门后走出来。

　　这扇门前有一个挺高的告示立牌，因此江下黎没有注意到后面居然还站了个人。

　　可就算他走出来了，江下黎也是没有闲情去注意他的。因为小米椒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小米椒一直不说话。

　　江下黎不知道她是正在生气，还是在酝酿一波更大的怒气。

　　良久，小米椒掰了润喉糖盒，取出一片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江下黎总觉得，小米椒其实是想嚼把她扔进嘴里嚼个稀碎。但迫于社会法律不得已，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把润喉糖当成是她来嚼。

　　她还设套问她：“我对你们很凶？”

　　这口气，哪敢让人说是啊！江下黎否认三摇头。

　　“没事儿，说实话。现在午休，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江下黎还是摇头，心想：现在是不拿我怎么样，待会儿训练就难说了。

　　“你这质问加恐吓还不够凶啊！”

　　旁边看戏的仁兄突然插了句嘴，言语刻薄，但却字字说到了江下黎心坎上。

　　她真想抬头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样伟大的人物。

　　可是，小米椒抢先一步揪住了仁兄的衣领，把他拖到离医务室门三米开外的地方。

　　仁兄背对着江下黎。她看到他突起的脊骨撑着单薄的衣衫。明明是她惹得祸，这位仁兄就是爱打抱不平了点儿，也真是霉得很。

　　江下黎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正想问校医拿点儿晒伤药膏，突然听到外面吵了起来。

　　“许和日，今年也想打一架是不是？”

　　“！！！”

　　许和日？

　　怎么又是他？

　　还有……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