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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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瀮儿，瀮儿，快来，快来”
“垣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瀮儿，来”
少女隐约只能瞧见那修长秀洁的双手朝她招来，任她多么用劲都瞧不明白那人的面孔，心中不由慌乱，唤得越发急切“垣哥哥，垣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那人这回不应，只是呵呵呵地笑。
突然，画面一转，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瀮儿说过要给垣哥哥诞下麟儿的，怎的又反悔？”那人语气略带懊恼、隐晦，虽心中不满，却也不敢让少女知晓，只是半带玩笑半是认真地控诉。
少女只噘着嘴，那模样竟比那人还要不满些“哼，说什么麟儿，我才不要，这宫里头想要为垣哥哥诞下麟儿的人何其之多，少我一人不少，瀮儿何苦要做这多余之人呢”
越说越委屈，竟是开始哽咽，其实少女心中异常明白，那人如今的处境大半出自自己之手，就是妻妾成群，那不也是自己一手操办的么？！如今转过头来吃飞醋，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是什么？！
“瀮儿又说浑话，我心中何曾有过他人，天地良心，假若我倾心他人，就让天雷劈死我也甘愿。”
少女急了，伸手挡住那人的嘴，哭得更厉害了，一时又是委屈又是懊恼。
不待那人张口，又是一副画面，天边升起几缕红霞，将近黄昏时分。
少女容颜憔悴，灰白的脸色如将死之人，在门廊上倚得久了，半边身子都僵了，贴身丫鬟几度劝说，她才挪上一挪，过了许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灰白暗淡的脸上攥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遂声音微弱地唤道“夕儿，你扶我回屋，给我上妆。”
唤作夕儿的丫鬟心中疑惑：小姐近半年不曾上妆，今日这是怎的了？莫非？
她一惊，慌忙掩嘴，背过身不由悲戚戚，小姐莫不是要不好了？！
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却不敢流下来，半晌，才笑嘻嘻回道“好勒”
案桌上的碧玉宝石熠熠生辉，越发衬得少女惨淡浑浊，死人的气象更加浓厚。
丫鬟只低着头状似一心一意替她梳妆，少女捉住丫鬟的手，道“傻夕儿，人生数年，聚散离合乃世事轮回，何必伤心难过，你我此生缘分至深，来生自有再见时，且看开些，莫要劳神，叫我不安。”
丫鬟强打起精神，极为娇俏地笑道“小姐说的哪里话，夕儿自小跟随老爷、小姐，自然懂得‘一切顺其自然’，夕儿才不会强求，您莫要为夕儿费心伤神。”
少女那似有若无的笑更浓一些，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道“真好”
一室寂静，尘声可闻。
“扶我去长乐宫”
丫鬟浑身一震，手里的玉梳不意落地，一阵清脆悦耳的破裂声在空寂的椒房殿内如奏乐一般传开，热闹极了。
“尘缘终须了，来去自有时，夕儿不必惊慌”
丫鬟这回算是彻底漏了怯了，半晌才回神，却也只有一声“小姐”别无他话。
“走吧。”
长乐宫的总管太监已四十又五，眼神伶俐得什么似的，老远就瞧见了主仆二人，慌慌张张进内殿禀报。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手握朱笔，正凝神细思，见老太监慌慌张张，心中不免恼怒“张福禄，你脑袋长腻歪了，莫非想搬家？”
总管太监‘咚’地一声跪下，五体投地状叩首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惊扰了陛下，奴才万死莫辞，稍后自我了断，万不敢叫陛下替奴才费神。”
皇帝一听，有事。
这老奴跟随自己二十年有余，分寸拿捏怒火纯情，何时出过这样的纰漏？
“狗东西，正经说话。”
总管太监松一口气，摸一把脸脖子上的汗，心道：这位主子爷怕是有近半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自那件事后，整日里除了理朝政批奏章，莫不是凝神发呆，再者就是暴躁易怒，不复往日温和面孔。
想到此处，总管太监不由正襟跪地，叩头回命“禀万岁爷，主子娘娘往长乐宫来了。”
皇帝手中朱笔一顿，倾着身子急问道“谁？你说谁？”
总管太监掐着嗓子眼儿，复道“椒房殿的主子娘娘，往长乐宫来了。”
皇帝几乎是从龙椅上跳起来，跨过批奏章的长案，一路疾跑，是她，真的是她。
幽深的甬道里，款款而来的不正是他朝思夜慕的心上人么？！
他仿佛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欢呼雀跃地跑上前，唤道“瀮儿，你来了。”
少女迎风扶笑，亦小跑着迎上来“垣哥哥，我来了。”
相拥良久，待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幽深的甬道里，凉风习习，偶有几处烛光闪烁期间，说不出的惬意雅致。
“垣哥哥，你爱我么？”
皇帝惊愕地看着胸间的那柄匕首，少女纤长柔软的小手正紧紧地握着它，脸上是明媚如春日的笑容，一如当年他们第一次重逢。
突然，他笑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垣哥哥对瀮儿的心天地可鉴。”
少女笑得越发欢畅“可是，瀮儿宁愿从没有爱过垣哥哥，怎么办？”
“不要”天际划过一颗流失，凄绝哀恸的声音响彻整个上京。
“小姐，小姐，不要。”
‘啊’忆姝从梦中惊醒，他，和一双麟儿正倚在床畔，焦急地把她望着，女娃娃见她眼神渐清醒，索性爬上床抱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安慰 “娘亲，娘亲，不怕，不怕。”
他伸手搭上她的脉搏，柔声询问“做噩梦了么？”
忆姝笑着点头“嗯”
他眉头几不可微地皱了一下，她的脉象虚弱无力，调养多年，丝毫不见起色，初现油尽灯枯之象，玄子何时归来？
“你呀，就是不听话”他边说边把女娃娃放到凳子上，自己则坐到她身后，极其温柔地拥着她“书院里先生再不济，教授启蒙子弟还是绰绰有余的，何苦要亲力亲为呢？”
她只是笑，靠在他的怀里，无比安心。
思绪不知不觉飘回到前日。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山林时，它犹似一个顽皮的娇小姐，遮住面纱不肯露出真容。朦胧的雾气缭绕着群山，若隐若现，清风拂过，山水隽秀的香气掠过鼻尖，通体舒透。
“爹爹，娘亲，快来。”一阵稚气悦耳的呼唤声自群山中最高的那座山巅传来，在空荡的山谷里千回百转，绵绵不绝。
近了，近了，露出一身白袍子，隐约可见从翠竹深处走来的是位小童子，两只冲天小辫随着他蹦蹦跳跳的胖乎乎的身体左右摇摆，煞是可爱。
“哥哥，等等我”
再仔细分辨，方才知晓，原来那阵稚气悦耳的呼唤声来自小童子身后的女娃娃，女娃娃约莫两三岁的光景，才是牙牙学语的年岁，口齿却格外清晰。走在最前面的小童子似是没听见一般，跳得越发快些，眼看着就要把女娃娃甩开三丈远了。女娃娃十分委屈地噘着嘴说“哥哥坏，我要告诉娘亲”
小童子听罢，骤然停下来，回身把女娃娃望着，十分不情愿地说“我等你，但是你不能跟娘亲告状，否则，等会儿到了山下，哥哥不给你买糖人吃，你应是不应？”
女娃娃忙不迭地摇晃着脑袋“我要吃糖人，要吃糖人”
小童子转身回去，拉着女娃娃的小手，再次强调“你要答应哥哥不给娘亲告状”
女娃娃仰着头，眯着眼睛，十分狡黠地说“我可以不告诉娘亲，可是爹爹会跟娘亲说的呀，是不是爹爹？”
小童子张着嘴，他显然是忘了身后的爹爹，那位风光霁月、譬比神仙的极度宠爱他夫人和闺女的男人。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太阳已升的老高，山间的雾气渐渐散了，站在山道上隐约可闻山谷里叮叮咚咚的泉水声。
男子那清冽、干净、不染世俗的声音缓缓响起“晚间抄写《道德经》五十遍”
小童子耷拉着耳朵，心里早已沸腾：老狐狸，五十遍，他是想他儿子今晚不睡觉吗？不过，他家夫人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想那日晌午，他不过逗得妹子掉了两滴眼泪，竟被他夫人罚抄三百遍《周易》，还绕着后山跑了十圈，挑了一缸水，才算作罢。两相权衡之下，他突然觉得他已然是十分仁慈了。
不过片刻，小童子抬起头十分爽快地答应“好”
话刚落音，翠竹深处出来一位妇人，只一件简单素净的灰白罗裙，竟是衬托出她无限的风华，清澈的脸庞仿若少女一般，不仔细去瞧，极难发现妇人其实久病难愈。
“子瑜、依依莫要调皮，小心山路。”
男子深情地望着她，伸手替她捋一捋被微风抚乱的秀发，宠溺地轻声责备“怎的穿的如此淡薄”说着，解了外套替她穿上。
女子只是笑“春日好美色，不过贪一晌欢儿罢了，你且纵我一回”
男子勾一勾她娇小的鼻头，笑道“别的都依你，只这不行。走吧，再晚，集市就要下市了。”
刚入得镇子，便可听闻不绝于耳的叫卖声，走近些，大小摊位次节比邻，好一派繁荣昌盛的气象。
再往集市的深处走，官老爷的门口就在不远处，女子笑问“看那边那般热闹，莫非有人中了状元？”
女娃娃拉着女子的衣袖摇晃“娘亲，什么是状元？”
小童子一脸嫌弃地解释道“连这都不知道，肖依依，你可白吃了三年的大米了”
路过的一位大婶儿听得一家人的对话，忙不迭地说“小娘子、小娃娃莫要胡乱讲话，听闻是皇帝陛下病危呢”
女子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大娘何以知晓？”
“官老爷家门口张贴了皇榜，皇帝陛下昭告天下求取名医，谁要是治好了皇帝陛下，说是赏金万两呢，可惜我们家没有学医术的”说罢，大婶儿竟独自个儿叹起了气，那模样好似损失了万两黄金一般，痛心疾首啊。
女娃娃又问“娘亲，什么是病危？”
这回小童子也不知道了，他挠着脑袋，作思考状，半晌才问“娘亲，什么是病危啊？”
女子蹲下身子，温柔绵软的笑意像是要融化寒冰一般，语气轻的有些缥缈“病危就是得了很重的病，如果治不好就要离开人世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