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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烈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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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又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嗓子道:“说来也奇怪,这些年我们这儿总是有活物失踪,开始是鸡鸭牛之类的牲畜,咱们也没怎么在意,只当闹了狼。”
“后来陆陆续续有孩子不知踪迹。”伙计声音压的愈发低沉,煞有介事道:“后来江湖上有侠客自发去寻人,结果……”
林砚秋猜到了几分,问道:“又是一个都没回来?”
伙计却摇头道:“也不是,回来了几个,不过都和被夺了神智一般,痴痴傻傻的,嘴里还不停咕哝着什么‘雪’。”
萧玦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显然也略有耳闻。林砚秋则是回想起昨日那场诡异‘雪夜’,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异常。
伙计依旧自顾自说道:“从那以后,事态突然一发不可收拾,此后是十余年间,不提无可考证的流浪儿,一共有一百五十六名孩童在南七里一带失踪。”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官府也无法安抚民怨,只好向此地驻守的修仙世家求助,不过……”
林砚秋:“不过怎么了?”
伙计为难道:“二位看样子不是本地人,咱们南七里一带平日不怎么安生,这么些年,也没什么名门世家愿意揽下这个包袱,来的竟是些绣花枕头,没什么真本事。原先驻守此地的修仙世家家主姓何,听说有一把剑,还可以带人飞哩。”
“何家主自然是满口应承,再三答应会带人前去探查,风风火火地集结了一大批稀奇古怪的江湖道士,阵仗可大了,满南七里的寻人。大伙都以为这事很快就能解决了,没想到不过几日,那群江湖道人死的死伤的伤,包括那位‘神通广大’地何家主,都和被摄了魂魄似的,变得痴痴傻傻。”
林砚秋听得心惊,继续问道:“那后来可有人查出什么?”
伙计的头摇成了拨浪鼓,苦笑道:“听闻此等怪事,哪里还有人再敢涉足?方圆百里但凡略懂的修仙术法的小家族小门派生怕受到牵连,没几日就都卷铺盖溜得没影了。”顿了顿,他又道:“那几户丢了娃儿的人家哪里甘心,直接闹上了上清山。”
“上清仙门你知道吧,背后可是有华家撑腰,堂堂九大修仙门派之一,可是鼎鼎大名的修仙名门。”
林砚秋汗颜,心道他当然知道,前不久还在哪儿糟蹋林间的野鸡野兔呢。
“听说当时闹得还挺大,惊动了好几位长老。”伙计也坐下来,继续道:“那几对老人家也是硬气,以肉体凡胎便敢闯上清山内的护山大阵,险些折在哪儿。”
林砚秋:“后来呢?”
伙计摊手道:“还能怎样,华家即便是为了颜面也不可能对此事置之不理,掌门华宸当即承诺亲自带领弟子前去探查。”
听到了这儿,林砚秋终于将原作和现在的鬼畜剧情串联起来了。原作中华宸带领众弟子剿灭了潜藏在南七里的一支寒凌教残部,发现这支余孽居然利用稚子心头血修炼邪功。
如此邪魔外道自当被天下唾弃,后来由华家牵头,率领一众名门对魔教余孽进行又一次清缴。
也难怪会有寒凌教旧人盯上他们,难怪仇恨值这么高。林砚秋指尖拂过霜月剑柄,苦笑着摇了摇头,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是什么暴露了他上清仙门弟子身份的了,宝物虽好,不过这个黑锅背的也太冤了吧。
伙计说的口干,就几口茶水接着道:“那些大世家的老虎须子咱们谁敢拔,到现在也没有给一个说法,权当求个心安吧。”
林砚秋不便多说什么,只好点头称是。
两人又天南海北的鬼扯一通,末了临走,伙计还送了盘茶点上来。
伙计前脚出了门,林砚秋后脚关上了门,方才是碍于有外人在,这会才低声道:“麻烦了。”
他从包袱里翻出几张黄符纸,一边在脑海中思忖这些玩意是做什么用的,一边将它们分别贴在门楣、玄关等位置。
值得高兴的是,原主修为剑法这种身体层面地东西都一并继承了下来,林砚秋甚至都不需要刻意的去记,自然而然就能融会贯通了。
虽然磕磕绊绊,他还是成功布置了一个基础地阵法。心里小小得意,他望向一直不说话做布景的萧玦。
不料萧玦也正盯着他看,两人视线胶着在一起,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林砚秋刚想说什么缓解下尴尬的气氛,没想到竟被萧玦抢了先,少年依旧皱眉:“南七里之事,我似乎有所耳闻。”
林砚秋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他还沉浸在‘卧槽,主角居然主动开口说话了’的震惊中无法自拔,脑内弹幕刷了满屏。
然后他一脸茫然,后知后觉问了声:“啊?”
萧玦:“……”他背过脸去,突然不想答理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想。
虽然很冒昧,不过林砚秋怎么觉得主角背过脸去的模样有点像那啥……负气的小媳妇呢。
他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都什么鬼比喻。
盯着萧玦背影,林砚秋又忍不住感慨,看小说时满脑子都是主角日后的威风凛凛,心里杀千刀嘴上笑说好的玩弄心术,自然对他前期的凄惨一笑而过。
不过当这个人真真切切的出现在面前,一身伤痕,坚忍倔强,又让人很难不为之动容。
特别是林砚秋这种本就对主角存有几分好感的,啧啧感慨几声,他又检查了番阵法的正误性,再三确认没问题这才躺下,心道终于能安稳睡个好觉了。
一个时辰以后。
安稳个锤子!
他坐起身,朝厨房的方向皱起鼻子。
很浓的烟味,还不是油烟的味道,而是烈火烧灼的浓烟味。
一把掀开被角,林砚秋朝楼下冲去。奇异的是,这么大动静下,客栈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仿佛没有活物。
心下警铃大作,林砚秋右手一抬,挥出一道暴击,身侧大门应声打开,他一连默念两声:“抱歉抱歉。”探头进去。
房间内没人。
他如法炮制又推开另外几扇门,依旧没人。
先前伙计分明说了只有两间空房,是伙计说谎还是……
老天,千万不要是他所想的那样啊!一定要有人,一定要有人啊!抱着几近虔诚的态度,林砚秋推开了陆痴的房间。
不过老天就是这么不给面子,房间里连个鬼影都没。
厨房方向浓烟滚滚,即便有灵力护体,林砚秋也险些呛着。四下扫了一眼,他终于确定客栈里除了他与萧玦,连只鸡都没有。
症结出现在伙计哪儿,若他说谎了,为何要将陆痴带走,有何目的;若他没有说谎,又有谁这么大能耐,悄无声息间将整个客栈的人都变没了。
果然,附加剧情什么的最讨厌了。
林砚秋郁卒,在房间门口发了半天楞,这时,有人‘唰’一声推开门冲了出来,和他撞了一个满怀。
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人扑倒在地上,后背被霜月剑硌着,疼的他想骂娘。
那冒失鬼似乎是受了惊吓,飞快起身,讷讷道:“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林砚秋痛苦地翻了个白眼,视线上抬,顿时也受到了惊吓,卧槽,主角!
冒失鬼紧张万分地扶他起来,正是萧玦,不过却和平时不一样。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冷漠,多了几分狼狈无措,眉梢眼角都是汗水,神色紧张地像受惊的小鹿。
林砚秋眼神微微一痛,伸出手臂,将男孩抱在怀里,那怀抱坚实又温暖。萧玦的无声呜咽终于变成了放声大哭,手指紧紧攥住那席白衣,鼻涕眼泪都糊在一起,脸哭花得像路边被遗弃的小猫小狗一样,他伤心又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和我阿爹阿娘一样,根本就是想丢下我。”
此时的萧玦才更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
林砚秋笑道:“不会的。”他抬手,摸了摸男孩的头,跟安抚什么大型犬类似的。
本来抽抽噎噎的男孩抬起脸,神情执拗道:“你保证。”
林砚秋哭笑不得,连哄带劝地保证了三五遍。
其实要说主角这前期未黑化的性格,虽说傲娇别扭了些,却还是朵根正苗红的太阳花,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种。
原作中萧玦性格的重大改变发生在十七岁那年,这是他入上清仙门修习的第五年,迎来了修仙界六年一度的盛典门派大比,在这场盛会中,他被原装货林砚秋暗算,一身修为尽废,坠入谷底。
不过主角就是主角,两度从悬崖落下,都没摔死。不仅没死,反而获得了上古魔君传承,以及获悉当年灭门惨案地真相。
原来当年所谓的魔修霍乱只是个半个幌子,林家家主林长明旧年与他父亲萧遥有过一点嫌隙,林长明表面正派,内里却阴险狡诈,个性残忍,江湖上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口蜜腹剑’。
听说林家宅邸内修建了一座弯弯绕绕的祠堂,祠堂内不供奉鬼神不供先祖,只摆了方席子,每次林长明若是沉着脸走出来,得罪他的人尚能逃过一劫;若是满面笑意地走出来,得罪他的人必死无疑。
这一点嫌隙他记了几十年,此次不仅刚好借机报复,又能兵不血刃地得了仙督的名头便勾结了一众魔修,这庄惨案,他有一半的‘功劳’。
与其顺水推舟让主角黑化后称霸大陆,倒不如保护他一辈子安稳无虞,寻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修一座小房子,外头围上栅栏。然后在屋后开两块地,一块种菜,另一块地种水果,还要修个牛棚马圈鸡窝什么的。林砚秋唇角扬起,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不然再养群兔子吧。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隔三差五出去旅行一下,逛逛热闹的市集、或者繁华的城市花天酒地一番,沾染一点人间烟火、又或者去看看更多河山如画,什么大漠孤烟,什么长河落日。
萧玦可猜不透对方那深不见底地脑洞,只是固执地盯着林砚秋的脸,目光柔和,仿佛要将这一刻烙入骨骼深处。终此一生,他都不曾忘记这一幕,和这个给他拥抱的人。
烈火燃尽,只留下满室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