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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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展眉空茫茫的往前走，几乎听不到一切声音。
她机械性的坐上公交车，眼角瞄到熟悉的医院标志时就习惯性的下了车，可在医院旁站了半饷，却是机械性的走向了海宁中学。
学校里人来人往，讲台上老师来来去去，虞展眉怔怔的坐在座位上，连书都没有打开。
依稀身周有人来来去去，虞展眉只是毫无所觉的坐着。
终于到了熟悉的时分，她背起书包原样往回走。
只是，仍旧在医院前停了半饷。
她跨过去走了几分钟，还是回头走进了医院。
虞妈妈仍然无知无觉的睡着。
虞展眉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痴痴的看着她。
其实睡着也好。
许久，虞展眉轻轻的笑出声来。
睡着多好，没有喜，没有乐，没有爱，自然也就没有怒，没有哀，也没有恨。
夕阳西下，夜色渐深，走廊里已亮起了灯光。
虞展眉低头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影子。
小小的一团，倒映在墙上，几乎看不清。
她忽然转身往前走。
走廊尽头是电梯，电梯顶层是天台。
通往天台的路有个感应门，需刷卡才能打开。
可虞展眉恍恍惚惚的走过去，竟然一推就开。
刚走进去，她脚下就踉跄了下，好在背后就是门，靠着就站稳了。
她继续恍恍惚惚的往前走。
天台风大，明明走廊里还带点温热，这里就有点凉。
她有些怔怔的往前走，直到脚下似是踢到了墙面，手上碰到了冰凉的扶手，方才停了下来。
她抬头看天。
天空是灰黑色的，天上挂着一轮弦月，零星挂着几颗星星。
她低头看地。
远处高宅大院、霓虹闪烁、灯火通明，正下方却是一个花坛，仅有一点灰蒙蒙的月色。
虞展眉空茫茫的笑。
睡着多好，无知无觉。
世间一切，从此再不相干。
从此，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也没有虞念。
原本就是如此。
爸爸早已消失不见，妈妈无知无觉的睡着。至于虞念，又与她何干呢？
她是虞念的姐姐，可也仅仅只是姐姐。
多完美。
他们一家三人，终于能齐齐整整的在梦中相聚。
只需纵身一跃。
她不自觉的踮起脚。
呼啦啦的冷风吹起她披散着的长发，遮了她的眼。
漆黑一片的瞬间，脑海里有什么声音在响。
“你给我听好了，虞晚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只是在那片海域失踪了。就算他真的沉入了海底，只要一日没捞出他的尸骨，我绝不承认他死了！”
“虞晚他是最守诺的人，他答应过我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我要在这儿等着他，我不能让他回来了，却找不到我。”
“展眉，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小姑娘，你为什么非要进入海上救护队？”
“我爸爸三年前失踪在南郊后海。他们都说我爸爸已经死了，我不信。”
“既然不信，那……”
“可如果爸爸真在死了。即使翻遍那儿的每一寸海域，我也要把爸爸的尸骨找回来。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冷冰冰孤零零的沉眠在海底。”
“虞念毕竟是你爸爸的儿子。展眉，别让你爸爸不开心，对他好一点，好吗？”
……
虞展眉稍稍退后了一步。
纵身一跃简单，可然后呢？
她的爸爸，仍然生死不知的消失在那片蔚蓝的海域。
她的妈妈，仍然昏迷不醒的躺在楼下的病房里。
她的弟弟，才刚刚十一岁。还是个孩子的他，刚刚承受了妈妈昏迷不醒的事实，难道还能经受他最亲的另一个人也离开他的事实吗？
她得活着。
她得活着，等待着或许某一天会突然回来的爸爸，或者穷尽毕生之力，翻遍后海的每一寸海域，求一个结果。
她得活着，等着妈妈重新睁开眼睛对她笑，或是从此永坠梦中。
她得活着，等待虞念长大成人。
她精疲力尽的坐倒在地，只觉得无限疲倦。
冷风呼呼的吹，连心都好像吹冷了。
她慢慢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不知过了多久。
她或许是睡着了，或许只是恍惚的眯了眼睛。
她睁开眼，抬起头。
风好像忽然就停了，夜色却越发黯黑。
“展眉。”
清亮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虞展眉这才发现，不是风停了，而是有人坐在风口替她挡着风。
是个容颜都隐在黑暗中的男子，却又一双比星光更亮的眼睛。
“展眉。”
陆骁站起身来，在她面前蹲下，双手摊开在她面前，左手上是一个老旧的布娃娃，右手上却是一个老旧的录音机。
虞展眉默然的移开眼。
陆骁却没再说话，而是将布娃娃和录音机都塞在了她的手里，按了其中一个键后就往后走去。
夜色里，他的脚步声很轻。
录音机里开始传来沙沙的响声，几乎将他的脚步声掩了下去。
虞展眉的手上没用力，录音机不够轻，几乎要从她手上滑下去。
晚风呼呼的吹。
沙沙的响声过后，忽然有声音传来。
“红红……”
虞展眉手抖的几乎都要抓不稳录音机，却是很快死死的抱住了它。
虽然声音有些失真，虽然声音带着些许抖，虽然最后一次当面听到这声音已经是十年前，虽然这些年不过在录像中才听过这声音，可虞展眉能够肯定，这是她朝思暮想的爸爸的声音。
“红红，你还好吗？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五年之约终于快到了，可是……红红，蔓、蔓生她、她怀孕了。”
“这些天，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总是在想，红红，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红红，哪怕非我所愿，可隔着一个孩子，你能不恨我吗？”
虽然失了真，那声音却仍然像夏日缓缓流淌而过的溪水，清冷动听。此刻那声音带了点颤抖，带了点哽咽，却仍是用力带了一抹笑意，让那声音听起来觉得温暖。
那清冷的声音沉默了好一阵，才继续笑起来。
“其实恨我也没关系。红红，我知道你一直爱我，我们还有那么多时间，只要你爱我，恨总会消弭的。”
“红红，这些天我总是在想，当时，如果我没有答应你会怎样？如果我没有去找蔓生会怎样？如果我去找了贺生会怎样？如果，我谁都没找，自己去了又怎样？”
“我想了很久，可是没有答案。因为，我最终答应了你，去找了蔓生。”
“哪怕我们要分开五年，哪怕蔓生怀孕了，可这是我们当时一起做的决定。我们能承担后果，不是吗？”
“红红，这些年，你恨过贺生吗？恨过蔓生吗？恨过我吗？甚至，红红，你恨过自己和展眉吗？”
“我曾经以为我恨过，可是我没有。红红，要恨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为自己了，还不如多爱自己一点。红红，你若是想恨一个人的话，就想想我吧。”
恨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为自己了。
这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
虞展眉握紧录音机，已经听不清里边在说些什么。
“红红……”
回过神的时候，清冷的声音中颤抖已经平静，变得郑重起来。
“红红，我想告诉你，我这一生，只亏欠过一个人，可那个人不会是你。而你亏欠的那个人，也绝不会是我。”
“红红，有句话，我始终没有告诉过你。那一日，我给小宝贝取名展眉，是想到了那句诗。”
“廿二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红红，既然我们彼此相爱，又何谈互相亏欠？”
“那些可能做错的、失去的、遗憾的，我们还有长长的余生。”
那样清朗含笑的声音，虞展眉几乎能想象的出来，青年眼里对未来的畅想憧憬和唇边温暖满足的笑。
可是，爸爸，你说错了。
你和妈妈，再也没有长长的余生。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02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