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十八)
安辉嘴里的烟差点掉了下来。
他惊愕地看着守刚。这是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一时间都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他怔怔地问,为什么?
守刚说,她本来就不想要孩子,是我坚持要的。可前两天,她没告诉我,自己把孩子做了。
安辉震惊不已,说她怎么能这样?
守刚埋着头,慢慢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文莉刚怀孕的时候,就想把孩子拿掉,说刚从山西过来,工作还没着落,不想那么早就要孩子;守刚不肯,当时两人就闹过一阵子别扭。后来,双方老人出面,一起做文莉的思想工作,守刚爸妈这边又拍着胸脯保证,说动上所有关系也要负责给儿媳找个好工作,文莉这才点了头。
原本这样安安生生地,也就算了,偏偏守刚在这时候工作上又出了问题。守刚是搞计算机的,去山西那两年,人家把他当个宝,处处捧着尊敬着,条件是差了点,可是人干得舒心。这一回来,虽然进的是赫赫有名的大公司,待遇也高,但是工作环境就明显变了,公司里那些个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守刚不吃那一套,加上他又是个出了名的刚直性子,人情道义摆第一,常常为受了不公平待遇的同事们出头,结果得罪了上边,自己还不知道。他回来时间不长,就得底下的人心,顶头的那个主管看了不痛快,就跟他扛上了,三天两头地挑刺,不往死里踩不算完。守刚平时是最讨厌这种人的,别人劝他走走亲上路线,他就说,怕什么,我不犯错,他能拿我怎么着?
可是,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你守刚人正不怕影子斜,就不带我设计个套子让你钻?还是那句话,真要让你走人,有的是办法。结果,守刚就被结结实实地算计了一回,一批主程序全部被客户封包退赔,就为了程序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个BUG,当然,守刚自己测试的时候还没有呢。主管把责任全部推到守刚身上,守刚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不够辩的,原本他帮过的那些个同事,到这时候为了保自个儿的饭碗,居然没一个敢出来帮他讲话,守刚是凉透了心,想想这种地方待着还有什么意思,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我!
他这一撂挑子,看起来够潇洒,家里头却闹翻了天。文莉一听说守刚连跟她个商量都没有,就把这么好的工作给辞了,立马气得摔了杯子。守刚性子猛,文莉更是个辣的,闹着说这么好的工作你不干,就为这点儿事就忍不下去了,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守刚也急,说还怕我找不着工作,张强他们公司请还请不到我呢!文莉就说,张强?他那个小破公司能给你多少钱,两千,一千五?你原来可是八千,八千!
文莉说完,坐下来就哭了。怨不得文莉看重这钱,文莉跟着守刚过来,是辞了工作,没留退路,破釜沉舟来的。她知道这个城市不比老家,自己工作难找,就指着守刚这么高的收入,心里才算有底。来守刚家的这么些天,她也偷偷地在外头打听,发现好工作是真的很难找后,就更看重守刚这头。为了结婚,两人刚贷款买了房子,这接下来的还贷、结婚、生孩子养孩子,哪样不是要花大钱的,这突然跟她说守刚这工作没了,就像在她头上狠狠敲了一闷棍,整个人都懵了!
当初是文莉先看上守刚的,那时候守刚没两个钱,文莉也是真爱他这人;可现在要过日子,情形毕竟不一样,感情不能当饭吃。这些天文莉不是没找过工作,可本科生都大把大把地失业了,她一个普通大学大专的文凭能怎么样,找了几天,开价最高的才一千三百块钱一个月;文莉想想伤心,和守刚吵了一夜的架,守刚烦了,说早知道讨老婆这么烦,还不如守着兄弟过日子!文莉就更气了,说你走啊!去跟安辉过日子吧,反正你一天到晚都是安辉安辉!
守刚真就半夜爬起来摔了门走了,文莉是个赌上气来不要命的个性,一气之下,想着等生了孩子再带孩子,又要过个几年,到时候年纪大了,工作只怕比现在找的还不如,心更是一阵阵发凉,加上生着守刚的气,脾气上来,什么都不顾了,第二天竟自个儿进了医院,眼睛一闭,把孩子做了。做完了,一冷静下来,又后悔得什么似的,晚上回来整整哭了一夜。守刚知道了,整个懵了,可孩子已经没了,再怎么吵也没用了;守刚妈更是当场就给气出病来,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安辉听了这番话,说,你辞职是什么时候的事?
守刚说,前天。
安辉说中午我问你,你怎么不说?
守刚不言语,半晌笑了笑,说,咳,这么乱的事,我一人烦就得了,干吗拖上你呢。
安辉重重地把啤酒罐子顿在地上,站起来就走。守刚一把拉住了他,安辉要甩开他手,守刚猛地说,行了安辉,别生我的气,我都这么烦了,你还不能顺着我点儿吗?
安辉的心又一下子软了。他看着守刚,一张英俊的脸那么憔悴,一阵说不出的心疼掠过心底,又慢慢坐了下去。守刚低着头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过去我有哪件事儿瞒着你了,可是,安辉……
守刚说着,顿了一下,抬起头来,慢慢地说,现在不一样,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自己烦心的事也够多了。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说出来也没什么光彩,还要你替我担心。我挺不愿意这样的。
安辉忍不住了,一股气怒夹着难过直冲头顶,说乱七八糟的事?王守刚,你乱七八糟的事多了,以前你怎么都说了,你怎么也没怕不光彩?现在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了,你倒是说给我听听,怎么不一样了?
守刚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安辉,微微地苦笑起来,说你看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一急起来就脸红脖子粗的,汗都出来了。
守刚说着,伸手抹了一下安辉的额头。安辉怔怔地,见守刚瞅着他,眼神透着点怪异。半晌,守刚转开了眼神,说,安辉,你知道吗,我这些天明白了一个道理。
安辉说,什么?
守刚看着前面深浓的夜色,说,人啊,不求什么,只求有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就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