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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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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汴大的日子虽不好过但终究也没那么难熬,白玉堂自打开学以来便一直企盼着能够回复从前的日子,那种走在街上一呼百应风光无限的派头,简直比电影还电影,可是无奈硬是被这小小课堂丈尺之间困了个结结实实一点都不带松动的,呜呼哀哉!白大少爷睡眼朦胧的熬过了早晨第一堂课,饥肠辘辘的挨过了第二堂,紧接着便是百无聊赖的第三堂和归心似箭的第四堂,吃过了晚饭,竟还有点名凑数的第五堂、催眠奇快的第六堂,一天的课上下来,铁打的人也要发疯,幸好白玉堂身边有四个保镖跑前跑后,不用大晚上的边听草虫唱歌边挤到开水房拼暖瓶,他只需要好好应付这一天的作业别给吓得四角朝天便是幸福之至了。
老师们倒是全部都乐得学生们“为己消得人憔悴”,习题课自不必说,做完了书上的做本上的,做完了本上的做纸上的,做完了纸上的还有口头作业等着你,白玉堂最是讨厌“大宋太祖皇帝哲学”和“大宋太宗皇帝思想概论”这两门课,更倒霉的是,开学第一天老师就宣布课表变更,由于师资力量调整,将在本学期同时开设这两门课。也就是说,每周一晚上6点到10点,都要被两位“皇帝”占据,刚入学的学子们还没有察觉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的师兄师姐们就已经浑身冷战了。
汴大三大帅哥之一的丁兆惠曾经说过,普天之下再没有第三门课让他欲逃不能了。而汴大三大帅哥之首的展昭也说过:“祖哲”和“宗概”一辈子我只愿修一次!
令人胆战心寒的并不只此,白玉堂以为那位惊天地泣鬼神令无数学生为之崩溃的“田大意见”田教授已经是老师教授中的极品了,却不曾想真正的极品从来都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要把学生拴在课堂上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叫他们心甘情愿坐在那里听你的废话,既然是废话还有谁会听?可是这年头废话值钱的例子显然不少,汴大多年以前就实行了学分制,“祖哲”、“宗概”是全校必修,三个学分是必须拿到的,否则不准毕业,而现如今刚刚进入学分费用调整的第一年,每个学分从以前的50块暴涨到200块,彻底杜绝了某些人想“考不过,重修补”的念头。时值大宋经济发展稳步提高过程中的一个小小停滞期,物价上涨收入降低,学生们自然也是穷的多富的少,这下子谁还敢拿学分不当回事?好在“祖哲”、“宗概”两门课的老师也并不是冷酷到底,头一节课上就当众声明:只要每堂课都到,期末考试通过的概率就在95%以上!
这种描述方式在汴大里面另有一层深刻的含义,所谓通过的概率不过是在向学生们暗示“只要你每次点名都到,期末就保证让你过”。凡是上过大学的都知道,“过”这个字眼简直就像皇帝圣旨上那个“赦”字般神圣而崇高,几乎成为某些学生穷其四年大学生涯的全部追求,更何况没有人愿意在“祖哲”、“宗概”这种课上面栽跟头,不值得,也丢不起那个人!
白玉堂对钱从来不在乎,但他是属于丢不起人那个阵营的,其实这位被系里老师称为“不良少年”的富家子弟也有脸皮厚如城墙般的时候,可他白皙好看的脸皮终究还是没有厚到在课堂上与人打赌而犹能任其惨败毫不脸红的地步。众目睽睽之下,法学院高才研究生、代课老师展昭断言白玉堂的“祖哲”、“宗概”定会有一门或两门不过,这是何其侮辱!
展昭并不是好惹的!坐在一旁的“观众”们此刻才知道这位外表斯文有礼貌爱祖国爱人民的文明标兵实际上不是个软柿子,他外柔内刚的程度不亚于白玉堂的外刚内柔,那小子可爱倒是蛮可爱的,可还是涉世未深啊,展昭瞧着白玉堂应下这赌约时候仿佛四下横行无所不能的八爪螃蟹,便已经开始想象着他坐在“祖哲”、“宗概”课堂上的郁闷模样了。
“郁闷”对于汴大学生来说的确是个准确毫无浪费的形容词,那么对于这两门课上的学生来说,就更能令他们感同身受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祖哲”、“宗概”有两名老师分别授课,都是汴大里面响当当的人物。教“祖哲”的范仲淹范教授是哲学系的头把交椅,据说此人对工作兢兢业业对学生认真负责,早在多年以前,在他一篇名为“岳阳楼记”的论文中就提出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口号,曾经引起过不小轰动,为此汴大校长将其破格提拔为正教授,颇让一群人过50还在副教授职称上徘徊的老家伙们愤愤不平了一阵子。
但是人家范教授并没有躺在这一句上面吃老本,当上正教授以后干起活来比从前卖力十倍,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无数篇学术论文,当然这个“无数篇”不排除夸张的成分。落在他手下的研究生无一能够享受假期休闲,一个个体似筛糠面有菜色的不用问便是“范老”手下。坐在课堂上聆听教诲的小本们大多都还不太熟悉范教授的风格,头一天上课听到了“出勤保过”的好消息便以为终于能够轻松对付一门课了,一时间群情欢腾奔走相告,不想几堂课上下来就万分后悔。
范教授本是个瘦小精干的模样,年近50风采依然不减,每次上课必穿戴整齐发丝不乱,唯有满脸皱纹无法熨平,但透着沧桑睿智,让学生们见之起敬。他每次上课前必提问上堂课内容,若你有脸皮当着他的面说我没复习或者不知道那一干同学可就都要对着你挑大拇指了,这教授连校长都要给几分薄面,更何况生杀大权操纵在人家手中的小本们,他既有本事叫你的白卷通过那么也就有本事把你的满分改成零蛋,不陪着些笑脸小心伺候,还想不想毕业了?
偏偏范教授的提问就没几个人能答得出来,每次看到底下学生面红耳赤支吾难受的时候他都皱眉不语,这对一些根本不在乎自己形象的学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白玉堂就更是懒的搭理,他除了会在上课下课的时候注意一下讲台上教授的嘴巴,其余时间便是低头看图书馆借来的《三侠五义》。
只是他每次都没有错过范教授上课前在讲台上站定朝下面扫视的一眼,这种眼神让从来对文章词采不感兴趣的白玉堂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教授饱经沧桑的脸,充满忧患意识的眼睛,仿佛在俯视着脚下一片无可救药的芸芸众生,他从不笑,也不生气,满脸的皱纹都不移动一下自己的位置,课堂上的气氛就象是奥斯维辛集中营里大屠杀的前夜,为年代有些久远的“祖哲”创造了良好的学术理论环境。
要说“祖哲”紧张,那么“宗概”就很轻松。这要得益于其任课教师欧阳修。
欧阳老师的年纪跟范教授差不多大,至少从相貌上看应该属于同一年龄层,但穿着打扮精神面貌却是完全不同。此人也是精瘦体型,皱纹颇多,却从不注意自己的打扮和形象,外面柳絮翻飞春阳暖暖了还穿着过冬的那件厚毛衣,头发好像从来不梳理,走起路来弓腰驼背目光低垂,拿丁兆惠的话来讲就是“一看就不是个教授”!他还果然不是个教授。
课表上“职称”这一栏上写着“副教授”三个字,可是大家却都认为以欧阳老头的资历和水平也够得上教授了,起码比靠着关系人情当上物理系主任的欧阳春强多了,那家伙一副紫色的面皮,活像得了肺气肿的病人,腰身也不像个“吃清水饭”的老师,据他们系的学生说相当于一颗原子弹的爆炸当量,回回进教室都是肚子先推门手象征性辅助扒拉一下门框,才能顺利“过关”,不知道物理系大楼的门是否都是特制的,尺寸偏大,不然将首脑人物卡住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欧阳老师看起来显然是清廉且洁身自好的那一类人,他的不修边幅屡屡成为课堂上聊天消遣的主要话题之一,不过仅限于女同学,男生们是不屑去注意那个的,自从将新买的笔记本电脑玩熟之后,白玉堂就再也不去看死沉死沉搁在包里压肩膀的《三侠五义》了,而是把笔记本拎到教室打电子游戏,教室信号好的时候还可以无线上网,不少人都喜欢坐在白玉堂后面,原因就是液晶显示器上的CS界面可比投影仪上的“宗概”讲义精彩多了。
女生们每人手中的手机都在不停的鸣叫,当然是消音只剩下震动的,几乎没有人听课。但是欧阳老师却丝毫不在意,仍旧笑容可掬的念手中早就用过很多个学期的讲义稿,时不时切换一下幻灯片,顺便说一句,欧阳老师对于幻灯片的制作甚至电脑操作都相当于白痴的级别,亏了他手中还是一款最新的SONY笔记本,任伶牙俐齿百辩百胜的丁兆惠怎么解释也不明白软件要安装以后才可以用,无奈之下只好亲自爬上讲台为之示范,哪知老头子看懂了以后立刻手舞足蹈像过年得了新衣服的娃娃,颇是感触了一番,再抬头教室中已经无不黑线满头了。
白玉堂经常在星期一的晚上坐在教室里幻想家乡那条闹市小街,在“宗概”欧阳老师和风细雨般的喃喃中准备等待着接受下面“祖哲”的严峻考验。这样的夜晚是枯燥而又可怕的,奥斯维辛集中营的阴影徘徊在经管学院大楼301教室里,终年不肯散去,但值得庆幸的是,白玉堂却结识了一位此生之中最重要的朋友——宋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