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人归自是安》曹子羔

16、凶手

　　陈陌涵见林佳安不说话，笑一笑也不强求：“我对你的感情你一直知道，我想说的是......佳安啊，别有心里负担，你等他那么多年，他终于回来了，也算是求仁得仁。
　　“毕竟我所做的一切出于自愿，不过是想让你过的舒服一点。可是现在看来，我努力了五年的事情，还比不上那小子回来的五天。
　　“虽然不甘心，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你想要的，从来不是我，我能给的，从来就不是你想要的......”
　　林佳安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溢满眼眶，她本就愧疚，听到陈陌涵这么说更加的愧疚。每一个字说得轻松，却像是拿把小刀，一刀一刀戳她的心肝。她何德何能，能有人这样为她不求回报的付出，她这是凭什么呀：“陌涵师兄......我......”
　　“好啦，你看你哭什么，眼泪擦一擦，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看你哭的。而且该哭的是我好不好，这么多年，连个自己喜欢的妞儿都泡不到，太逊了，哈哈！”
　　陈陌涵目送林佳安进了日耳曼，久久移不开视线。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抓耳挠腮的喜欢，想要的不得了。先前他还想挣扎一下，可是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就和想表达的不一样了。
　　五年的时间，他都没能让林佳安像今天这样笑一笑。那一笑，春回大地，一如第一次见到她少不更事的样子，漂亮的小脸上还带点婴儿肥，青春明媚，在秦牧彬身边笑的无忧无虑。当时阳光正好，在绿阴如盖的医学院青草地上，甜甜的和他打招呼：“陈师兄，你好。”
　　林佳安你的爱情回来了，我的爱情死掉了。
　　林佳安红着眼睛梗着脖子往日耳曼走，她不敢回头。对，这就是她，她没心没肺，没皮没脸，享受了陈陌涵的关爱。秦牧彬回来了，就一脚把陈陌涵踢开，简直比始乱终弃更可恶，始乱终弃好歹拥有过，那才能算作“弃”，她是混蛋，老天怎么还不降个雷劈一劈她。
　　她宁愿陈陌涵骂她讽刺她，也好过心平气和的跟她说一切都是自愿，不怨她。
　　世界上她爱的欲罢不能的是秦牧彬。
　　而世界上何尝不是只有一个陈陌涵。
　　——
　　日子还得照样过，只不过陈陌涵像是转移地下了，躲着好几天见不到人影，但该办的事情一件没少，比如接送林佳齐上下课，帮许灵干点杂活之类的，这就让林佳安更觉脸红了，心里把自己骂个不停。
　　林佳安觉得自己应该干点啥补偿补偿陈陌涵，送点精神损失费？她没钱；送个美女？送个林佳齐？不够人糟心的；送他升官发财？她也没那本事......思来想去，发觉自己真是身无长物，一贫如洗呀，但诚心诚意道个歉，把笑脸往人前送一送，让他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办公室：“陈医生去查房了。”
　　病房：“陈医生去ICU了。”
　　ICU：“陈医生去休息室了。”
　　休息室：“陈医生刚接了台手术。”
　　手术室，她还没资格随便进......
　　两人沉迷在这种你逃我追的“猫鼠游戏”过了两天。一无所获，不得不认清现实：陈陌涵真的不想见她呀。
　　这天林佳安是真的没工夫逮陈陌涵了。林佳安一天都魂不守舍，因为有个更不省心的需要她关心。
　　从上班开始，只要一有闲暇时间，林佳安就给秦牧彬打电话，可这厮倒好，一个也没接。给养肚子的沈泽打电话，沈泽也联系不上秦牧彬。给秦菲伊打电话，依旧找不到秦牧彬。要不是林佳安知道内情，早就搓火。
　　可现在她心里空落落的，只剩担心了，担心他这么多年还是过不了坎，担心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担心他和人发生冲突，担心他......又会不辞而别。
　　因为今天是秦牧彬的母亲的忌日。
　　那件事情，是横亘在秦牧彬最美好时光的一道深渊裂谷，是打乱所有既定蓝图的一道黑色的墨痕，是戳在好多人心口上的一把刀。这么多年一到这个时候才能显现出深渊填不满，墨迹洗不掉，伤痕好不了。
　　那也是一个草长莺飞的五月天，阳光明媚一如之前所有年度的五月，之后无数年的五月也是那样的明媚，只是有一个人的生命定格在那时，也终结了许多人的快乐。
　　秦院长的夫人伊缤，秦菲伊秦牧彬的亲妈，林佳安的干妈，选择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进行风湿性二尖瓣狭窄的人工二尖瓣替换手术。
　　伊缤坚持要求秦牧彬参加手术，可由于手术事故和术后感染，她再也没醒过来，她走的无比干脆，连挣扎都放弃了，只留给别人一地的玻璃渣。秦牧彬也像是跟着一起走了，只留下一具空壳子。
　　就是这件事，秦牧彬认为是他的失误造成手术事故，导致他妈妈的死亡。他认为是他亲手杀了他妈，他是一个不受法律制裁的杀人凶手！
　　自那之后，秦牧彬再也上不了手术台，一切关于手术的东西只要看了就会失常，连手术室都不能见，精神处于崩溃的状态，终日酗酒，整个人瘦的剩下一副骨架，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
　　秦院长痛失爱妻，眼看着儿子也快要没了，愁白了头。秦院长用尽一切办法，想让秦牧彬好起来，但是任何治疗方法对于一个精通医术的人来说，治疗效果微乎其微，秦牧彬那是心病，心快病死了，病的自己都放弃治疗了，还怎么救。秦院长和秦菲伊组织的心理治疗团队加起来，还没一针安定的效果大。
　　秦牧彬消沉颓废疯癫了好一段时间，可以用一心求死来形容。也是那个时候胡作非为，大闹沈氏的地下赌场，认识了沈氏当家人沈茹初。
　　沈茹初是最见不得有孩子受苦的，她手底下办的孤儿院和各种教育机构不胜枚举。她尤其是见不得和她女儿岁数差不多的孩子受苦，何况秦牧彬这个孩子还和她有眼缘。在秦牧彬身上沈茹初大约找到了一种同是被命运捉弄的，天涯沦落人的情感共鸣。
　　一个弄没了妈，一个弄丢了娃。大概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俩更能理解对方的人了。在林佳安都无能为力的时候，她很庆幸秦牧彬身边出现了这样一位长辈，不然秦牧彬这辈子怕是要毁了。
　　之后沈茹初便像妈妈一样，无微不至的帮助他，照顾他，安慰他，资助他出国读书，帮他重新振作起来。沈茹初对秦牧彬来说是尊敬的长辈，恩人，更像是给他第二次生命的妈妈。